盛夏的泳池里,男生女生们相互泼水打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阿星躲在泳池边的遮阳伞下,远远地望着他们。他的身旁放着一个黄色游泳圈。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呢?阿星开始思考自己来到水上乐园的理由。他明明不会游泳,和那三个同学也不熟,只是收到邀请不好意思拒绝才来的。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他本应待在空调房里看书和听音乐,悠闲地度过初二的暑假。现在想想那个邀请应该也是群发的,只是为了和班上的女同学一起玩,才叫其他男生过来凑数的吧。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呢……
远处的三人玩累了,逐渐朝阿星的方向走来。阿星见三人靠近,自觉地站了起来,准备移动到其他位置。他没办法这些人处在同一片阳光下,积满灰尘的储藏室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输的人要帮大家跑腿买饮料。”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补充道。
阿星很快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这也是常用的手法,之前欺负他的那群人就经常这样:随便找个借口让自己帮忙跑腿,嘴上说着下次给钱,结果每次都是自掏腰包。用来用去都是这些伎俩,一点新意都没有。
“好!范围就从这片水池到……那个大滑梯那边。” 男生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滑梯,大概有20米高的样子,有红、蓝、黄三种颜色的滑道。那是阿星一辈子都不会去尝试的东西。
阿星睁开眼睛,转过身去。身后果然空无一人。但他并没有要去找人的意思。他知道这个游戏自己必须输掉,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时间过去就好。
阿星站在原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发呆。日光、蓝天和偶尔飘过的几片云朵,像莫奈画中的场景一般美好。但这种美好令他心情复杂。世界越是美好,他越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首先要避免灯下黑。阿星像执勤的保安一样,站在原地巡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泳池旁边的垃圾桶。黑色的垃圾袋被扔在草丛里,隐藏的手法相当粗糙。垃圾投递口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男生的头发。
躲在垃圾桶里也太拼了吧!阿星点了点头,向男生的努力表示敬意。
接下来还剩两个,根据刚才的声音,她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
阿星看向深水区。在几乎空无一物的水面上,突兀地立着一根竹筒。它顺着水流的波动向阿星这边飘来。
你是忍者吗?! 阿星已经无力吐槽女生拙劣的伪装。才不到1分钟,他就已经找到两个人了。阿星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最后一个人能给自己一点挑战性。
他套上游泳圈,在附近的水域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他极不情愿地望向那个五颜六色的大滑梯。
以防万一,先搜索一下草丛吧。他刚准备走进草丛,却发现游泳圈把自己卡在了外面。
啧,这东西真麻烦。他脱下游泳圈,然后在草丛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影。于是他登上楼梯,来到了最高层的平台。他站在栏杆旁俯瞰地面,只看到了漂浮的救生圈,椰子树、还有黄色的鸭子船。那个女生到底在哪里,难道说……
身后传来了打喷嚏的声音。他转过身,判断声音是从滑梯管道的方向传来的。
原来如此,躲在管道里吗。阿星决定先去最近的蓝色管道查看。他把头探进管道里面,并没有发现女生。
看来是在另一边吗。他正准备离开,去检查另一条管道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瞬间失去重心,顺着管道滑了下去。
阿星感觉有无数个星系从他眼前穿过,随后进入到彻底的黑暗。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昏暗的浅滩。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半个像月亮一样的巨大星球,洒下银色的光芒。
阿星感到不知所措。他看了看身后,那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滑梯,不过变成了儿童乐园的缩小版。旁边还能看到秋千、小木马和跷跷板等设施,不是生锈就是褪色了,看起来用了相当长时间。
阿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目前的状况,只能先试试原路返回了。他从地上站起来,爬上滑滑梯,把自己塞进洞里,然后滑了下去。
我这是在做梦吗,阿星心想。他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小灯塔,决定从那里跳下去,结束梦境。
他沿着旋转楼梯爬到塔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浅滩的全景:浅滩仿佛没有尽头,水面上到处散落着各种垃圾,西北方向还有一片巨大的垃圾山。阿星站上窗户边缘,一只手扶着墙。虽然只是三层楼高的灯塔,但是这个高度依然让人双腿发软。他几次下定决心要跳下去,但还是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迈出。最终,阿星回到旋转楼梯,灰溜溜地爬下了灯塔。
我这可不是胆小。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好,万一不是做梦,那不就完了吗?
他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荡了一会儿秋千,摆弄了一下跷跷板,随后重新坐在滑梯旁边的楼梯上。他抱紧双膝,无论怎样思考也想不出回家的办法。
凄冷的银光洒在水面上。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他在学校被人欺负,被锁在储藏室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他开始怀念刚才的捉迷藏游戏,甚至希望校园恶霸能来揍自己一拳……他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阿星习惯性地用小臂遮住自己的脸,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时,附近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鞋子才在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阿星抬起头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阿星面前。
阿星点了点头。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仿佛一下子有了依靠,顿时卸下了心里最后的防线,开始嚎啕大哭。神秘男孩看着阿星,面无表情地说道:“别哭了,你是男子汉吧。”
阿星听到神秘男孩的话,点了点头,逐渐停止哭泣。他用颤抖的声音问男孩:“这是哪儿?”
“宇宙的尽头,” 男孩平静地说道,“所有被遗忘的东西都会来到这里”。
“那我能回去吗?” 阿星看着神秘男孩的眼睛,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跟着男孩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了垃圾山前。它比刚才自己在灯塔上看到的还要大,连成黑乎乎的一片。男孩在水下摸索着什么,随后从泥沙里挖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上面有一块小屏幕和一个红色按钮。
“能带你回去的东西……” 说着,神秘男孩按下红色按钮,但是遥控器没有任何反应。他重新看了一眼屏幕,随后放下遥控器,对阿星说:“电池没电了”。
阿星的心里一凉,但神秘男孩指了指那座黑乎乎的垃圾山说道:“那里应该有电池。”
男孩脱掉上衣,手脚灵活地爬上垃圾山,开始在垃圾堆里找电池。阿星站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他很想回去,但翻垃圾对他来说还是难度太高了。男孩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阿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向垃圾山跑去。垃圾散发出一阵阵恶臭,熏得阿星时不时地发出干呕。但男孩看起来毫不在意,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垃圾堆相当大,几乎望不到边。他和神秘男孩要在这里找到两颗电池,无疑是大海捞针。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他弯下腰,开始在垃圾堆里翻找电池。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表在翻找的过程中不见了),他逐渐感到腰背酸痛,于是坐在一旁稍作休息。不远处,神秘男孩和自己一样,灰头土脸的。但他仍然不知疲倦地翻来翻去,像在泥土中寻找虫子的乌鸫一样。
再坚持一下吧。他继续弯下腰,在垃圾堆里寻找电池。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阿星感觉大概有4个小时那么久,他仍然没有找到电池,只发现了指甲钳、水枪玩具之类没用的东西。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瞥见某个角落,有东西反射出亮光。他向那个亮光的方向走去,果然找到了一颗电池。
阿星挥舞着手中的电池,向神秘男孩的方向喊道。神秘男孩听见阿星的呼喊,直起身来,向阿星的方向走去。阿星也向神秘男孩靠近。这时,神秘男孩没有注意脚下的东西,被一个煤气罐绊倒在地上。阿星跑上前,扶神秘男孩起来。
神秘男孩点点头。他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刚才摔倒时手里抓了一把东西,摸起来像电池的质感。男孩张开手,发现掌心果然有一枚电池。
男孩和阿星看着他手中的电池,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大笑。
集齐电池后,男孩马上掏出口袋里的遥控器,将两枚电池换上。他庄重地按下红色按钮。
男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连续按了好几次按钮,都没有反应。
“奇怪……难道遥控器坏了?” 男孩看着遥控器,露出疑惑的表情。
阿星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他突然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果然,自己就该被留在这种地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是有可能发生的坏事,在他身上就一定会发生。好事永远与他无关。班上那些出色的同学,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那样。别人安排给他的任务也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完成不好,最后总是功亏一篑。没错,我就应该被人抛弃的!阿星一边想,一边又开始流眼泪。哭着哭着,他感到脸上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喷到了他脸上。他抬起头,发现男孩手上拿着玩具水枪,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没等阿星的话说完,男孩就用水柱堵上了他的嘴巴。阿星呛了几口水,不停地咳嗽。
“可恶……” 阿星看了看身后,发现那里刚好也有一把玩具水枪。他顺手抓起水枪,恶狠狠地盯着男孩。男孩看到情况不妙,于是赶紧逃跑。
阿星追着男孩乱射。在一个拐角处,男孩运用身法躲了起来。但阿星并不着急,他很清楚男孩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的。他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这时,男孩从一个旧衣柜形成的掩体后面探出头来,准备偷袭阿星。阿星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他迅速转身,向着男孩的头部开了一枪。男孩正准备还击时,却发现自己的水枪没有“子弹”了。阿星逐渐向男孩靠近,男孩的额头上冒了冷汗。他决定破釜沉舟,把水枪丢下,冲上去和阿星肉搏。阿星射了几发水枪后,也丢下玩具枪,和男孩扭打在一起。两人从垃圾山上打到垃圾山下,最后用尽力气,倒在了浅滩上。
两人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言不发。他们的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是刚才激烈的战斗留下的痕迹。突然,男孩开始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
男孩听出了阿星话中的怨气,他还是对自己回不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阿星从水中坐了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身旁的男孩。
"没错,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男孩依旧躺在水面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嘿嘿,这样才有趣嘛。” 男孩翘着二郎腿,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有趣你个头!我可是做好回不去的心理准备了!阿星气不打一处来,但最终还是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口。他叹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题。
阿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很有可能是在骗他。
“有啊,每一百年都会有一两个小孩来到这里。上一次来的是个女孩。”
阿星望向高远的星空。时间在这里多么一文不值啊,他感慨道。
这时,他注意到天上的一个光点。光点好像在移动,并且变得越来越大。阿星站了起来,指了指天上的光点。
碟形飞行器降落在附近的水域。降落产生的气流在周围掀起波浪。飞行器的舱门打开,里面亮堂堂的。阿星向飞行器的方向走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男孩。他站在浅滩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两人对视了几秒,随后阿星爬上飞行器。舱门逐渐关闭,阿星向外面的男孩挥挥手,男孩也向阿星挥手。说起来,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呢。阿星突然想到。他刚要开口,舱门就关闭了。神秘男孩站在原地,目送着飞行器越升越高,最后彻底消失在星辰当中……
阿星再次失去了意识,只是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阿星睁开了眼睛,看到三个同学非常关切地围在自己身边。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没了呢。“ 男生在一旁激动地庆贺。
“你刚才发出一声惨叫,大家都听见了。幸好枝妍就在旁边,帮你做人工呼吸,不然……”
身材娇小的女生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人……人工呼吸!而且还是枝妍!阿星的耳根通红。
“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些。” 高个子的女生说道,她就是枝妍,那个没有被阿星找到的女生。
“抱歉啊,阿星,” 男生突然向阿星郑重地道歉,“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本来是想大家一起玩的,没想到……”
“没……没事。你们能邀请我来其实……” 阿星停顿了许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挺开心的”。
阿星点点头。身材娇小的女生用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
“当然算数啊!反正阿星现在也没事了,” 男生拍了拍阿星的肩膀,“阿星,跑腿任务就交给你啦!”
“这样真的好吗……” 枝妍看起来很担心阿星的状况。
“星同学一定没问题的。我要奶茶谢谢。” 身材娇小的女生说道。
“那……帮我买杯柠檬茶吧。辛苦你了。” 枝妍微笑着吩咐任务。
阿星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他暗自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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