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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和第三北京之间没有连通的垃圾道,第一北京的垃圾经过一道闸门,运到这边以后迅速合拢。要偷渡过去只能从地表翻越,没有别的办法。
终于匍匐在离我最远的那一重世界的土地上,被整个攀爬弄得头昏脑胀,胃口也不舒服。忍住呕吐的欲望,在地上趴了一会。
当我好不容易找到身体和心理的平衡,爬起身的时候,天亮了。
太阳缓缓升起,天空中有树枝的剪影,天边是深远而纯净的蓝,蓝色下沿是橙黄色,有斜向上的条状薄云。太阳被一处楼顶遮住,那楼顶异常漆黑,背后却明亮夺目。太阳升起时,天的颜色变浅了,显得更加宁静透彻。我站起身朝太阳的方向奔跑,想多看看那道褪去的金色,心脏狂跳不已,原来太阳的升起竟是如此动人。
跑过一段路,我慢慢停下来,冷静了一些。站在道路中央,路的两旁是粗壮的银杏和大片的草坪。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座高楼。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不是第一北京?
我退回去看自己来的方向,那边有个路牌,我对照着手机里存的地图仔细瞧着。虽然没有第一北京动态图的权限,但可以事先下载静态图。我看出自己刚从一座巨大的公园里跑出来,翻转的地方就在公园里。
沿着安静的街道跑了一公里,很容易就找到了地址的小区。我躲到灌木后,远远地望着那座漂亮的房子。
她和秦天描述的那样清秀,只是没有那么漂亮。这点我一开始就明白,不会有任何女孩长得像秦天描述的那么漂亮。她的眼睛和鼻子只是不错,秦天才着重讲她的嘴。她的身子娇小,虽然高,但骨架很纤细。穿着一条乳白色连衣裙,有轻纱的裙摆,点缀着珍珠,脚上是黑色的高跟皮鞋。
见没有旁人,我走上前去。为了不吓到她,我从正面走过去,离得远远的就鞠了一躬。
我走近她,说明来意,将装着情书和挂坠的信封掏出来。
她的脸上滑过一丝惊慌,小声说:“你先走,我现在不能和你说。”
”我现在不能收。你先走,拜托了,你先走好吗?“她不接,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中午到这里找我。“
她显出过分的不安,我只能点头收起名片,回到藏身的灌木丛后,远远地观望着。很快,又有一个男人从房子里出来,站到她身边。男人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或许稍微年轻几岁,身着一套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材高而宽阔,整个身体显得很厚。他的脸没有什么特色,戴眼镜,圆脸,头发向一侧梳得整齐。
男人搂住依言的腰,吻了她的嘴唇。依言想躲,但躲不开,颤抖了一下,手挡在身前显得非常勉强。
一辆小车停在二人面前。单人双轮小车,黑色,敞篷,像是电视剧里古代的黄包车,只是没有车夫。依言踏上去坐下,拢住裙子,让裙摆均匀覆盖在膝盖上。小车开动了,缓慢而平稳。又过了一会,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开过来,男人也上车离开。
我留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有些东西非常憋闷,但又说不出来。于是站在阳光里闭上眼睛,感受清晨蓝天下通透的空气沁入我的肺里,似乎能提供一种安慰。
片刻之后,我又按照依言给的出发。那是西单的某处,在她家东面,距离3公里多一点。街上人很少,八车道的宽阔道路上行驶着零星车辆,高速通过,根本看不清车的细节。还有身披华服的女人乘依言那样的双轮小车缓缓飘过,沿着人行道端坐,像一场时装秀。树影摇曳,林荫路上留下长裙的气味。没人注意到我。
依言的办公地点附近完全没有高楼,只围绕着一座花园分布着零星的小楼,楼与楼之间的联系似乎只靠一口空气,几乎看不出它们是一体。走进地下通道,才看出相连的部分。
我找到超市,一看时间还早,便走进去。一进入超市,就有一辆小车跟上来,一旦停在货架旁,小车的屏幕就显示出商品的介绍、评分和市场质量比,我几乎看不懂超市里的文字。食物包装精致,小块糕点和水果用繁复的方式摆在盘里,等人自取。整个超市似乎并没有警卫或店员,但我什么都没有碰。
十一点钟左右,顾客多了起来。有穿西装的男人走进超市,拿三明治刷了一下就匆匆离开。还是没人注意到我,我站在门口的角落等待着。
依言出现了,我走过去,她左顾右盼,没说话,带我去了旁边的一家小餐厅。两个穿围裙的小机器人迎上来接过依言手里的小包,又领她和我入座,递上菜单。依言在菜单上按了几下,小机器人转身,平稳地滑开了。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信不是我写的,我只是送信而已。“
”可是你回去会告诉说的。”依言的头低下了。小机器人送上了两个小盘子,一人一份,是某种红色的鱼片,摆成花瓣的形状。依言没有动筷子,我也没有。信封被两个小盘子隔在中央,谁也没再推。
“我不是背叛他。去年他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订婚了。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他,或者说...我是骗了他,但那是他自己猜的。他见到吴闻来接我,就问我是不是我爸爸。我...我没办法回答他,就...”
沉默了一会,我说:“我不想追问你们之前的事,你收下东西就行了。”
依言还是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你回去以后,能不能替我瞒着他?”
“我不想让他一位我是坏女人,玩弄他。其实我心里是喜欢他的,我也很矛盾。”
“吴闻对我很好,好几年了。“依言慢慢透露了她的信息,”他认识我爸妈,我们订婚也很久了。况且...我比秦天大三岁,他以为我是实习生。这也是我不好,最开始只是随口说的,到后来就没法改口了,我真的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依言对我说,她是银行的总裁助理。已经工作两年多了,只是被派往联合国参加培训,赶上会议,就帮忙组织。她其实不需要上班,老公赚的钱足够多,可她不愿意总是待在家里,就出来上班。每天只上半天,其余的时间自己安排。她喜欢学新东西,喜欢认识新人,也喜欢联合国培训的那几个月。她说像她这样的太太很多,半职工作也很多。中午她下班了,下午会有另一个太太去做助理。她说虽然她没有对秦天说实话,可是她的心是真诚的。
”所以,“她为我夹了新端上的热菜,”你能不能暂时不告诉他?等我...有机会亲自向他解释可以吗?“
依言回身将小包打开,取出钱包,掏出五张一万块的纸币递给我:”一点心意,你收下。“
我从没见过一万块钱的钞票,不由得盯着它们看。我的生活里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面额。我感到恼怒,站起身来。依言拿出钱的样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我讹诈。如果我拿了,就是接受贿赂,将秦天出卖。虽然我和秦天也只是雇佣关系,但感觉仍然不好受。我简直想把钱扔在地上,转身离去,可是我做不到这一步。五张薄薄的纸散开摊在桌子上,像一把扇子,它们在我体内产生了某种力量。一万元是淡蓝色的,和一千块的褐色、一百块的红色都不一样,显得更加奇妙遥远,含有一种挑逗。我想挪开视线,却一直做不到。
依言翻动她的小包,前前后后都翻了,又从一个内袋里拿出五万块,和刚才的五万块摆在一起:”我只带了这么多,你都收下吧。“她这样说,”你帮帮我,我之所以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不确定以后会怎样。也许我有一天真的会有勇气和他在一起呢。“
我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她的声音充满迟疑,她的心应该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她只是将一切都推到将来,想以此消解此时此刻的难看。她很可能不会和秦天私奔,可是也不想让他讨厌她,于是留着可能性,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我盘算着,我对秦天没有任何其他义务,只是送信。我把信带来了,现在这笔钱是另一项委托,保守秘密的委托。也许她和秦天将来真的能在一起也说不定,那样就是成人之美。最后想到糖糖,我的手指不知不觉触到了钱的边缘。
”这钱...太多了,“我为自己开脱道,”我不能拿这么多。“
”拿着吧,没事,我一个礼拜就挣出来了。“依言把钱塞到我手里。
”你就说我现在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依言从包里找出一个画着孔雀绣着金边的小本子,轻轻撕下一张纸,“我给你写个字条,你帮我带给他。“她的字看上去像倾斜的芦苇。
我离开餐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依言。她的眼睛注视着墙上的一幅画,姿态静默优雅,看上去就像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似的。
我又捏紧了口袋里的纸币。别管有多操蛋了,我要把纸币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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