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周六,当陈执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沙发上躺到了下午五点。客厅的所有帘子都被拉上了,而没有任何一束光从那后面透过来——也许是帘子太厚了,又或者外面的天已经黑下去了。
他感觉头疼,他记不清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丢掉了什么东西,似乎有什么已经永远地消失了,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他起来,摩挲着窗帘,犹豫着要不要拉开它——果然很厚,不过也相当旧了,上面已经起了一层球。上次换帘子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和彭文一起给家里做了大扫除,那时候彭文也还没毕业,不用像现在这样颠三倒四地轮班。
——说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彻彻底底地收拾过屋子了。
拉开帘子,太阳已经走过了一天的大部分路程,正溺在城市的高楼间。似乎有种说法会把这个时候称为“蓝色时分”,除了最远处的那一抹快消逝的橘红,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冷的。它们占据着陈执的视野,却也不躁动,像是海底的水,平静地挤压着光、生物或者岩石之类的任何东西。
尽管陈执不想承认,但,是的,新年的第一天已经要过完了。他应该做点什么的,但他只是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好像之前的那一卷反转片已经晾干了,他还一直没来得及看过。
他们大概是正走在回去的路上。这两天天气都不好,深色天空下几乎看不清的细碎雪花像是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都说不清自己在聊点什么。
陈执突然发觉,平时脖子上挂着的那份重量今天似乎并不在自己手里。
啊啊…好像是在问自己。最近好冷,其实他本来不想出来的,陈执这样想。说起来,自己怎么就愣神了?
“明天啊——明天我哥好像不上夜班,大概他会揪着我去吧。你呢?”
“我的话——要是你去那我就也回来一下吧,感觉至少这样能让我爸不那么天天折腾你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天天来找你…”
“不过什么?'他好歹也是我爸'吗?哎呦,看这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
于是陈执很听话地没再说话了,就低着脑袋跟着前面那双脚走,脑子里想些期末考试还有作业之类的无聊事。想到这些,他更没劲了。
因此,在林觉停下来的时候,陈执也只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一对回头看自己的眼睛、一双戴了手套的手以及它们握着的,应该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相机。
“今天也是够冷的,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说着,她伸手把陈执的围巾往上拉了拉——几乎只露了对眼睛出来,“其实…有点像个萝卜,噗嗤——”
这回她笑得更猖狂了,毕竟嘲笑的乐趣还是会更大一些——更何况陈执还拿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好啦好啦,是我说重了——我的本意肯定也不是让你们担心。之后两天我会去学校的,是不是还会有元旦联欢什么的?要是我还不露面的话你说那些同学是不是都要把我忘掉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让陈执觉得好像这样糟糕的天气也没多差,而回家的路显得有点太短了。
这会又停了,天气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也许这会它强得不可一世,也许它又会戛然而止。
“其实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至少我们活在能把握住的每一秒,这其实是非常珍贵的事。我们都清楚,这段路至少能走到回家的位置,这就够了。”
陈执看着上面的自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不见了。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陈执,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永远地和某个东西告别了,而他说不清楚。这是个困扰了他大半辈子的事。他有时候看着自己那台落了灰的相机时,也会想:是不是还有一个他就活在那张照片里。
就在一个下雪天,站在林觉的后面愣着神,哪怕是闪光灯也照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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