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兰克福领事馆申请旅行证
去沃尔姆斯找米娅
在梦境聚落重铸真名
在这几天的幻想中,他一走进法兰克福总领事馆,便有位热情的领事将他带入办公室亲切攀谈,领事会为他遭窃的事情拍案而起,对偷他的盗贼义愤填膺,然后让他放心,他们会立刻为他补办相关手续,并为他追查失物,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到了这里就像回家一样温暖。
当他真正走进领事馆,看到盆栽和绘着水墨画的落地大瓷瓶,看到飘着红色LED汉字的办事窗口,看到窗口前排队的国人,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
是的,他确实回国了,而且直接回到了国内的办事大厅。
大厅一角看上去仿佛是一座信息采集设备的博物馆:有几台上个世纪生产的投币照相机和投币复印机,两台饱经风霜的人脸识别设备,还有一台崭新的一体式生物扫描仪。那些有身份账户的人们只需要走过生物扫描仪,便完成了人脸、指纹、步态的扫描,而没有账户的,或是像程刚这样账户出问题的人,只能挤在投币照相机和复印机前研究,互相借零钱投币。
国人在对付这些古董设备时展现出了空前的团结:一个大叔不但自己研究出了该如何复印,还帮几个完全没见过复印机的年轻人印好了材料;一个与程刚同龄的人借给程刚两枚1欧的硬币,程刚问他要账户还钱时,他摆摆手走掉了;还有一位大姐拿着旧手机对着这些设备一通狂拍,旁人问她做什么,她说回去要写份攻略,帮助以后来领事馆办事的人。大姐也是在火车上被偷了,装纸质护照和钱包的背包被人顺走,只有习惯塞在裤兜里的手机幸免于难,这几天她全靠手机上的电子支付应用跟中国同胞转账换欧元生活。程刚曾觉得有形之物都是累赘,但现在看来,有个手机握在手中,终究比他被黑个精光连账都转不了要踏实些。
在复印机旁,程刚遇到了好几个护照被偷或遗失的难兄难弟,还有一个是被明抢的,各个唉声叹气。这反倒让程刚有些欣慰,原来他不是唯一倒霉的人
程刚那几页可怜兮兮的纸质材料,被领事馆人工窗口的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地检查了足足五分钟。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个等待投胎的幽灵,对方的一句宣判就能让他重新获得那具名为“程刚”的躯壳,或是将他重新打回虚无之中。
“你护照的问题确实很奇怪,”工作人员皱着眉说,程刚的心里咯噔一下,“电子档案无法读取,生物采集信息也是,不过纸质材料和扫描件倒是跟你提供的信息相符,人脸也没错。”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程刚,两眼的vLens镜片中闪过一阵微弱的红光,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系统就是识别不出你的脸。”
“这就说的通了,”工作人员笑了一声,气氛和她的眉头都缓和了下来,“申请我已经递交了,你目前的电子护照会立即作废,但证件补发还需要等待国内公安网络的核对确认。你计划什么时候离开德国?”
“那来得及,不过我得提醒你,因为你的账户问题,补发的可能是纸质旅行证,不是电子护照,上面不会有签证信息。你只能持证回国,不能再前往其他国家。这个了解吗?”
她从身边的票据打印机上撕下一张单据,拿着它对程刚说:“这是取证单,你可以扫描二维码,在网上跟踪办理进度。”她用一枚别针将取证单别在程刚递交的材料上,从隔离窗下的通道槽交还给他,“对了,你没了身份账户还能上网吗?需要我给你一个查询电话号码吗?”
“不用了,谢谢,”程刚亮了亮左手食指上的“尼伯龙根指环”,“我租了一个临时的。”
程刚离开柜台,几近虔诚地将起皱的纸质文件和小票放进绑在左手上的文件袋中,仔细地拉紧拉链,转身走出了领事馆的办事大厅。
今天难得没有乌云,冬日温暖的阳光洒进法兰克福火车站,惬意无比。
程刚攥着手中的文件袋,警惕地望向站台四周,生怕再有人对文件袋里的取证单和身上的四十多欧元图谋不轨。
他等待着返回沃尔姆斯的火车,脑子里又不自觉地开始复盘那天被偷的过程。没过多久,心烦意乱的他跳出无解的回忆,叹了口气,他好想时间倒流,能回到那天下午,阻止那个茫然迈入风暴的自己。
是的,风暴来了,无比猛烈。生活里的那些曾被他所在意的磕绊如今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狂风后的一片狼藉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无力回天的疲惫和痛苦,而他只能强打起精神,一砖一瓦地重建自己。
不得不说,这唤起了他心中懈怠许久的斗志。他开始计划、行动、计划、行动,从拖鞋到电动牙刷,从转换插头到电子护照,他一一列出生活中新出现的孔洞,然后用替代品填补。于是他有了一双五欧买的人字拖,一柄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在火车站对面专坑外国游客的商店里,他买到了塑料壳发黄的转换插头,现在又有了文件袋里的取证单。
他的生活正在步入正轨,没什么好——他慌张地打开文件袋再次确认,取证单还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别再看了,你已经这么衰了,不会再被偷了。程刚对自己说。而且焦虑也没有用,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是等待。
第一波袭击他的焦虑是与社交网络的失联。他总是下意识地打开vLens的社交网络应用,却发现所有的应用都用冰冷的登录界面将他阻隔在外。随着一次次尝试,他渐渐认识到一个事实,自己与亲友们的所有联系方式几乎都绑定在那个丢失的身份账户上。大多数应用的密码找回途径基于生物识别和意识识别,现在程刚对它们来说仿佛并不存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应用依然支持短信认证,但能进行认证的手机也在被偷的包里;而其他申诉手段需要他人在国内。所以这成了一个死局。
第二波袭击他的焦虑是大规模的记忆丢失。程刚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切掉了半个脑子,每次下意识地调动记忆数据,回应他的只有临时随身助理的“Speicherverbindungsfehler(记忆链接错误)”。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依赖随身助理的记忆存储服务,没有随身助理的辅助,他的德语词汇量至少缩减了三分之一,他需要纸笔辅助才能记得住别人给他的信息,他甚至无法回忆起任何朋友准确的ID和联系方式,唯一记得的只有家里的电话号码。
第三波袭击他的焦虑是人和机器对他不断的无视。所有设备的近场界面都对他关闭了,程刚发现自己不得不频繁绕远去寻找人工窗口,碰见那些戴vLens的服务人员,他又不得不将身份账户丢失的事情一遍遍地解释给他们。
若不是摆渡人联盟为他联系了乌铎,周日返回汉诺威后,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乌铎一开始也没认出他来,直到程刚对他大喊“吾则戆度啊!”,魔咒才从乌铎眼前解除。自助酒店的AI前台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进去,他联系了酒店的紧急人工服务,四十分钟后才有人赶到。工作人员说确实有一位名叫“程刚”的客人入住,但程刚没能通过任何一种生物信息认证,不能证明他就是他自己。
“看他那张脸!”乌铎怒吼,“跟监控上那张一模一样,您还需要什么证明?!”
“是的,确实一模一样,”工作人员转向程刚,“但为了保障客人的隐私和财产安全,我只能向管理系统提交申请,没有超驰任何门禁的权限。申请已经提交,但您也知道,今天是周末,最快也得等到明天答复。”
乌铎只好将程刚带回了自己家,一路上,他骂骂咧咧地抱怨,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被这些AI搞得荡然无存。
周一早上,公司总部的智能安保系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让程刚进入,身份认证的猴戏在公司大门口又上演了一遍。最后,程刚在仿生工程部主管乌铎、人事部主管、信息系统部主管的陪同下,一路超驰门禁,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工位,程刚感觉自己有点像《终结者》里的约翰·康纳,带领着人类反抗军杀入了人工智能的老巢。
但最后的胜利依然属于人工智能,程刚的工作账户不出所料地消失了,他打不开任何工作面板。
三个主管在他工位上研究了十多分钟,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账户无法恢复,需要重新申请一个工作账户,新账户想要达到程刚原来的权限需要层层审批,流程大约需要五个工作日,而重新注册账户需要的身份信息也全部失效了,他需要一个新的护照来进行注册。于是,他能重新开始工作的日期变成了获得新护照后再加五天。在此之前,公司能授予的权限只够让他进出餐厅和卫生间,连收发邮件都是痴心妄想。
乌铎带着他和中国分部的主管、经理开了个小会,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被强制休假了。没有工作账户,他在公司里只能尸位素餐,而没有护照,他也无法提前回国。身在中国的项目经理又是无奈又是羡慕,说为什么这种好事没发生在他身上。
程刚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这件“好事”让他对整个公司的管理系统失望透顶,他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但公司却认为他不存在了。他对公司而言,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账户?
唯一的好消息是,心地善良的部门助理以极大的耐心帮他推进了自助酒店的处理进度,程刚终于可以使用临时账户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穿了三天的衣服。但人工智能已不记得他是白金账户,每天免费干洗两件衣服的福利没有了,厨房也不再记得他的口味和用餐习惯。
随着强制休假的开始,一种新的焦虑应运而生,他不能去干活,也没有钱去旅游,却讽刺般地拥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他该拿这份自由怎么办?
与法兰克福总领事馆预约好护照补办的日期后,程刚狠狠地睡了一天,每次从纷乱的梦里醒来,残酷的现实便会重新打击他一次,于是他幻想着许佳琦,让自己一遍遍跌回梦里。他特别想跟许佳琦说说话,哪怕她对自己的抱怨无动于衷。可他联系不上她,梦也梦不到她,而本事通天的许佳琦这次也没有给他任何惊喜。
米娅应邀进入他残破的梦境中检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真名的遗失正渐渐让程刚失去对梦境的控制,访问他人的梦境将越来越艰难,更别提去维持一个稳定的梦境供他人访问了。若想要梦境恢复正常,他最好还是尽快完成真名的重铸。
程刚说他已经与法兰克福领事馆约好了,明早就去补办护照。
米娅不耐烦地摆摆手,她说真名不仅仅是他现实中的身份,拿走他真名的人正从荣格之海中将他一点点抹杀,若是得逞,这个世界将没人记得他。
在梦境与现实中辗转一夜之后,程刚做出了决定:他要跟许佳琦说上话,就必须重铸真名,而为了重铸真名,他就必须回到沃尔姆斯去。
在前往沃尔姆斯的火车上,程刚又摆弄起了“尼伯龙根指环”,他无法使用社交网络,只能在指环的本地数据里消磨时间。拿到指环的第一天他就发现,游客中心回收这枚指环时,并没有把旧有账户的数据清理干净。他在数据中找到了一个名为SEELE的游戏,开发者是指环的旧主人,ID为Amphigýeis。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解谜游戏,一群小人生活在一个中世纪风格的迷你城镇中,他们各有各的生活,不受玩家的直接控制。玩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城镇里提供的元素为小人们合成并注入Seele(灵魂),不同的灵魂会为小人带来不同的效果,增加他们伐木、冶炼、锻造、交涉等能力。城镇中的四季飞快变化,每到冬天,天空中的乌云中就会窜出一支骑兵,他们会吹响狩猎号角,狩猎那些被号角震慑的小人,将他们绑架回天上。只有那些灵魂足够强大的小人才能抵御号角和狩猎者,他们会重建城镇,直到下一个冬天,骑兵再次出现。如果挺过九个冬天,游戏就会宣告胜利,城镇扩张,小人增多,游戏进入下一个关卡。
程刚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模拟经营游戏,而且画面做得着实不怎么样,但几轮游戏后他发现,获得新灵魂的小人们会自行调整生产关系,演变出新的社会结构,这又让他玩了好几关。游戏随着深入变得越来越难,每关结束的排行榜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Amphigýeis,一个是程刚,而程刚一直是垫底的那个。到了后面有一关,程刚连续失败了三次,他再度准备放弃,游戏却在此时弹出了一个小提示,告诉他游戏并没有禁止他使用游戏外的元素来合成灵魂,然后给了他一把“吸魂枪”。
“游戏之外的元素?”程刚有些纳闷。他切出游戏,发现“吸魂枪”的3D模型没有消失,依然绑定在他左手的助理指环上。于是他举起左手,对着车厢四处扫描。几次尝试后,他摸到了规律,“吸魂枪”只要一瞄准电子设备,就会震动起来,他扣下扳机,吸魂枪便会吸取到一份“未知元素”,然后存储进游戏里。他用这些新元素合成灵魂,获得这些新灵魂的镇民能力提升了不少。就这样,程刚扫扫玩玩,又连续通了好几关,然而每一关的排行榜中,Amphigýeis的小人存活率依然遥遥领先,这让他困惑不解。他本想继续研究,播报却在此时响起,火车即将到达沃尔姆斯。
“你听说过一款名为SEELE的游戏吗?”见到米娅后,余兴未消的程刚问道。
“我在你带我领的指环里找到了这个游戏,还以为是游客中心附送的小彩蛋。”
“不是什么彩蛋,”米娅肯定地说,“游客中心的指环来自全国各地的捐赠,可能有一些顽固的文件没有被清理掉。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些,不要随便打开里面残留的文件。”
“这只不过是个有趣的游戏吧。”程刚不由米娅分说,向她介绍起这款游戏。
“你听说过Wilde Jagd(狂猎)么?”听完程刚的介绍,米娅问,“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奥丁的狩猎’。”
米娅继续解释:“每到冬天,奥丁就会骑着他的八足马,带着猎人们从阿斯加德来到人间狩猎,这个故事在欧洲有着许许多多的版本,奥丁、弗丽嘉、亚瑟王都当过狂猎的首领……如果你不想听神话,我自己的理解是,那时候的冬天太他妈冷了,人们被冻出了幻觉,以为呼啸的寒风是骑士在天空中驰骋,至于那些失踪在风雪中的人,其他人就可以说他们是被猎人带走了。”
“为什么总有人不厌其烦地反复讲神话故事?”程刚问道。
“神话是人类认知世界,建立与万物联系的最初方式,蕴含于其中的情感总能穿透时间为你我所感知。”米娅说,“不过,重述神话都有其诉求,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些。”
程刚敷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这么惨了,一个游戏还能把他怎么样?
“话说回来,”米娅说,“没有真名的这几天过得如何?”
这场劫难让程刚的生活节奏彻底慢了下来。当vLens上那些遮蔽他视线的界面消失后,他发现自己不得不用肉眼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没有了导航线的辅助,他必须自己去记忆道路,通过他之前从未留意过的阳光和街道名来辨识方向。他发现自己游离于世界之外太久,游离在社交网络和vLens构建的虚无里,如今的他重新拥有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实感。
“你似乎蛮享受嘛,”听完程刚这番独白,米娅说,“看来真名用不着重铸了,我这就去告诉聚落的朋友们。”
“沃尔姆斯聚落的摆渡人今夜便会举行大把戏,为你重铸真名。”
午夜时分,沃尔姆斯的居民睡梦正酣,摆渡人们扛着木料和桌椅穿过他们的梦境,告诉他们一场演出将在莱茵河畔展开,于是居民们奔走相告,扛着更多的木料和桌椅,齐齐来到莱茵河畔,搭建歌场。
他是一名里希,一名诗人。程刚握着象牙笔为自己鼓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曾经在印度的伽内什聚落里演唱,博得了满堂彩,这不过是另一个聚落,另一个歌场。夺走他真名的人想让所有人忘记他,那么他要在梦里献上一场让人难以忘怀的演出!
他做了个深呼吸,示意米娅准备完毕,拨开帷幕,踏入歌场。
程刚发现自己被脚手架层层包围着,仿佛一尊等待熔铸的雕像,而沃尔姆斯的居民只有他手掌般大小,他们像参观恐龙一样将他层层包围,令他有些惊慌。
“不要怕。”米娅站在他右眼前的脚手架上,“既然重铸真名,场景就是如此。开始唱吧。”
他不安地望向将他层层围住的居民,在人群中,他认出了开摩托送他来沃尔姆斯的骑手,还有火车站面包店给他免费咖啡的老太太,以及在那短暂一日游览中对他友善的居民。程刚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心怀感激,开始歌唱。
他不由得用感情连接更紧密的中文唱出歌词,但沃尔姆斯的居民似乎理解了背后的意思,哄然大笑。他们随着他的韵律摇摆,敲打着铁砧。等等,哪来的铁砧?可他在继续歌唱,无暇思考太多。
摆渡人把命运之轮搬到了莱茵河边,他们用它驱动起一座水车。水车转动,将流动的黄金运送到他脚下。工人在那里劳作,将金水浇注成一块块金板,然后通过绞轮升降梯运送到各层脚手架。
“别将他遗忘,别将他遗忘。”几百把铁锤随着旋律一齐挥动。铁匠们将捶打成型的金色护甲一件件高高吊起,伸向程刚,准备为他穿戴。程刚感觉到了很多久违的气息,那些被他遗忘之后便从未想起过的气息。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窃笑。所有的铁锤都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程刚被丢失的节拍打乱了阵脚,恍然望向人群,这才发现歌场上所有的人都被莱茵河吸去了注意力。于是他也向河边望去,发现了笑声的主人,一位美艳无双的宁芙仙女正趴在河岸上,对他痴痴发笑。
“这也是把戏的一部分的吗?”程刚不禁问米娅,却发现后者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程刚尴尬地立在那里,那种在公开场合演唱的羞涩与恐惧再次撅住了他。
“大把戏不能中断!”米娅立即阻止,“快!继续唱!”
“好……好吧,”程刚清了清嗓子,“远方有位美人正——”
“不,不可能的,”程刚道,可梦境已经开始剧烈地震颤,他身边的脚手架随着震颤剧烈摇晃,立于其上的许多梦者跌出了梦境。
程刚徘徊在两者间不知所措,最后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于是对宁芙点了点头。
“那么来吧。”宁芙朝着他勾了勾手,转身跃入了莱茵河中。
程刚扯开将他束缚的脚手架,在坠落梦者的尖叫声中,迈步向河边走去,对于身后的呼喊与警告,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当他来到莱茵河岸边时,水中升起了一扇门,一扇由玫瑰花瓣构成的门。
不,这只是梦境,没人会怪罪梦境,程刚发出虚弱的笑声。
但,这次不一样,这不像是梦境,这比春梦的细节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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