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属于《丝佩瑞尔故事集》系列的长篇故事,另名《蝴蝶效应》,全文30万字。为方便阅读,每次更新字数会控制在4000字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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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集的有声内容目前签约发表于喜马拉雅,由“本音物语”老师倾情演播:【专辑页面】 三合只觉后脑肿胀,脖子酸疼,后背发紧,双手充血,腰疼的快要从正中间断开。他浑浑噩噩,睡多醒少,次数不多的半梦半醒间目光迷离,周遭的光影仿佛担心他看出什么似的总在不停变幻。
有时他横卧在牛背上,恍惚瞧见四只白蹄踏过沙滩,海水在一侧摸索细沙;有时滚烫的热浪将他吹醒,橘色火苗映入眼帘,远方的天空灯火阑珊,伴随沙船纵情驰骋的底噪音波;更多时候一个形似麻杆的哼哼唧唧声音萦绕,伴随揪起头发强行灌药的痛楚,粘稠的液体流进喉咙,感觉火辣辣的,不知喝下的到底是什么。
三合清楚记得回忆里最后的片段。熟悉的林荫路在耳畔沙沙作响,海风自南方赶来吹拂起浓郁的乡愁味道,他像个大件行李般横搭在白牛背上走入村庄。
喊话的是神殿的厨娘,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父老乡亲们聚在村门口,人群发出庆祝般的惊呼
。三合不确定这是一场梦,还是另一场思乡之情诱发的幻境。他倒挂在牛身上,半睁的眼睛看见自己矮小身材暴露出的缺陷都成了神圣的、可供人膜拜的一部分而享受到顶礼的待遇。
三合横在牛背上虚弱无力的呢喃,换来后脑又一次沉重的击打。在他昏厥过去之前,仿佛还听见父老乡亲们爆发出的不满抗诉与甲胄激烈的摩擦交织,期间有人倒地,更多的人推搡、拥挤、怒骂,试图把圣人恭迎到己方的阵营。
吵杂的声音越飘越远,直至三合昏厥。这场梦漫长而又痛苦,更重要的是,似乎这一切已同他毫无瓜葛。
又不知过了多久,三合逐渐清醒。这并非出自自愿,而是他觉得难受万分,身体里的血液上涌聚集到头顶,压迫他涕泪横流险些呛死。
昏沉间他忍不住咳起来,耳膜的疼痛和喉咙里冒出的血味令三合想起黑衣人追杀时玩命奔跑于荒野的感觉。三合努力睁开眼,却看不清周遭景物,只有一片朦胧。耳畔沉闷声混叠在一处,只能勉强分辨清噪音里有熟悉的钟声和远处更熟悉的乡土咒骂。每当商盟又侵占了渔村土地、损害村民利益时,村民总会操着方言站在阴阳相隔的围墙开口处叫骂,三合也在其中,恐怕还是骂得最凶的带头人。
三合用力深呼吸,尝试唤醒僵化的思绪。他脑袋很疼,光是动用“想”这一行为都让他冷汗直流。花了几声钟鸣的时间,三合方才摸到内心封闭的回忆仓库大门。又伴随朗朗上口的叫骂,他拆开思绪的包裹,终于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记忆。
三合被人从身后偷袭得手——这是他决心返回渔村的开始,同时也是思维活跃的结束。
三合继续深挖回忆,想从支离破碎的残片里寻得些许能够拼凑起逻辑链路的线索。
假使听力健全、视力正常、头脑灵活。回忆里拼凑出来的袭击者就是一副麻杆神官模样,他穿着形制时髦的流苏黑衣,不说破破烂烂,也算衣不蔽体。
由于自己身高的关系,袭击者很难拿捏分寸,所以搞得三合整个后背都如灼烧般疼痛。疼痛是如此真实,灼烧感也是,他睁着眼,能闻到肉类加热时氨基酸和蛋白质开始分解时的气味,炭火特有的嘶嘶声在背后的空腔里扩大数倍,听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我是怎么记住氨基酸和蛋白质这两句咒语的?三合没办法控制思绪的闸门,索性任由头脑风暴肆虐。像是从赛赢思嘴里冒出来的词儿,听着就像个能依靠胆固醇和脂肪在数十年后取人性命的高阶法术。
三合闭上眼,努力回想自己遭遇袭击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首先画个赛赢思。三合内心跳出个简笔画纸板,七扭八歪画着个沙海隐士模样的中年人。他记得这人的样貌,顺藤摸瓜记起他们是在沙海里认识的。
三合压缩记忆的仓库重新营业,打成压缩包的回忆运上全速工作的传送带,在齿轮和皮带的帮助下排成行、连成线,一股脑丢进思绪纷乱的旋涡。他眼皮微微松动,控制眼皮的肌肉开始准备发力给他个惊喜。
啊,对。三合想起来了,这是一趟很特别的旅行,特别到足以令生平第一次出远门的人终身难忘。旅途里,有三合自己、白牛、赛赢思、石岭矮人,他仿佛还赚了许多钱。
那是朝圣之旅,三合小心翼翼检索回忆,生怕错漏细节。顺带修正自己认知上的误区,朝圣和旅行有很大区别,他如此告诉自己。
朝圣之旅途中肯定还存在另一位与自己相伴的旅者,三合想不起那位说话聒噪的同伴的模样,回忆里只有个空荡荡的白点充当占位符,以此表示的确有这样一号人物登场过。
大脑冲破痛觉阻隔,终于接通了回忆的主链路,拥堵的信息流需要花点时间才能顺畅通过。
听觉夺过视力的优先权,抢先一步拉动连串的操纵杆,先是关闭了胡思乱想的链路,再拉开见闻觉知的阀门。声音汹涌澎湃冲击耳膜,震得三合恶心。人体这架原理精妙的感知机器开始工作,他记得经书上是如此阐述:根对应尘,内对应外。健康的耳朵具有根的作用,所以可以捕捉空气中震动的声音之尘。
而赛赢思管这叫声波。三合想起夜游沙海时赛赢思还问过自己一个非常“蛰雪”的问题——如果没有耳根听见森林里一棵树倒掉,那它会发出声音吗。
三合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不在树木倾倒的现场。不过此时此刻,三合确信听见了类似伐木的高亢音尘,或者说声波,再或者说……噪音。
声音听起来瘦瘦高高,甚至还能分辨出说话者两腮的地方长满营养过剩的青春痘。这是首席颂唱师的声音,也是在覆灭的新神宫外袭击自己的人。再向前追溯,自己离开渔村第一晚留宿的营地里夹起嗓子学女人惊慌失措的肯定也是他。
的确是麻杆神官的声音,三合确信自己回家了。对故土的眷恋感油然而生,精神的慰藉与肉体的放松顿时让后背的疼痛感受间多撒了几分烧灼。
“他是个异端!长久以来用信徒的身份掩盖自己的罪行!”
另一个声音油腻腻的。世间罕有开口就能令听众有耳朵吃了一大口脂肪感受的家伙。要说真有这号人物,非阴阳村神殿里的首席布道师莫属。
三合头顶传来山呼海啸的声浪,搞得他头皮发痒。这些支持古典行为艺术的人听起来非常陌生,口音不似本地人那般粗俗,细细品味他们保养良好的声音,更像是一群养尊处优,天天吃葡萄喝牛奶的老爷太太。
“可这是三合,大家伙都听过他骑着白牛一路上施展神迹的传闻。他一直为神殿帮工,就是个平凡普通人。”
远处传来无助又弱小的声音,是神殿的厨娘。三合打心眼里感谢她如此肯定自己作为三合的丰功伟绩——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诸位。曾经是我们好兄弟的三合,如今业已受到恶魔蛊惑,毁灭了海洋之神的新神宫。”
这个男人的声音三合很陌生,满嘴的道貌岸然与贪婪呛得他又咳了起来。如果嗓音可以贴标签,控诉三合罪状的人一定爱财如命。
男子的话让现场的观众们摒弃了良心层面的拷问,他们觉得处罚异端还得分个阵营,但提起恶魔,就不用那么讲道理了。杀掉恶魔天经地义,反正松开铡刀扣子、踢掉绞架活门、按动雷电法术开关的不是自己,起码不止自己。就算他们意识到自己有错,论人头来分,摊到自己身上时也该稀释得只剩善良和无知了。
他们的确无知,三合不由笑起来。他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眼睛出现问题,只是单纯让布条蒙住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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