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计划已取消】
10月2日【计划已取消】
10月3日 JOE项目阶段评审
10月4日 《奇缘》首演场【待取消】
10月5日【计划已取消】
10月6日【计划已取消】
10月7日【计划已取消】
【记忆采集时间:2045年9月26日 14:54】
“你们怎么……?”丁萦连忙住嘴,但惊讶与恐惧没能遏制,这两人为什么安然无恙,仿佛中秋节那晚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我们来跟老李谈项目,星梭激光焊提产的事,”董鸿杰中气十足地说,“听说老李说,丁经理的新项目也缺供应商,我们很有兴趣,个么……找地方聊聊?”
她陪同两人走进一间全透明的小会议室,自己走在最后,确认四周熟识同事的位置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会议室的玻璃门,转过身去。
“公司饮水机坏了,就不给二位倒水了。”丁萦面带微笑,表情中没有丝毫歉意。
“丁经理不用客气。”董鸿杰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他与萧晨交换了个眼神,一齐摘下了全息发箍,两张完好的脸瞬间被瘀青和浮肿覆盖。
两人的突然之举让丁萦惊诧,但也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快意:“两位这是怎么了?”
萧晨微笑着,脸上的瘀青将笑容变得狰狞无比:“机器人事故。”
“哦?哪发生的呀?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丁萦故作好奇。
“董哥已经把事情压下来了,”萧晨说,“费了不少力气。”
“董老板的本事还真不小呢。”丁萦心中的恐惧与快意在同时增长。
“毕竟大家还是合作伙伴嘛,”董鸿杰说,“不能因为点小事搞得大家都没饭吃。”
“丁经理说的也是,”萧晨顿了顿,“十多份监控录像,三十多份记忆剪辑,还有四份验伤报告。另外,我们还发现有人在安保系统里留了后门,不像是一起简单的机器人事故。”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萦的表情。
“那你觉得像什么呢?”丁萦一脸无辜地回应他的凝视。
“哦?”丁萦心中忐忑起来,“还有核心机密被窃取了吗?”
“是的,两台爱……服务机器人的存储器被抢走了,里面有我们的核心研发成果。”
“能找回来当然最好,我们早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保证资料不会外泄,”萧晨凑近些许,阴冷地一笑,“不惜一切手段。”
不知怎么的,丁萦忽然被萧晨激起了斗志,她淡定地一笑:“据我所知,这几年许多所谓机器人研究成果无非是骗补贴的空壳子项目,两位老板这么费尽心思,莫不是怕灯笼壳子被拆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鸿杰的笑声震得四周玻璃颤抖,“丁经理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董鸿杰做事情光明磊落,你看看这几年有哪些对我不利的报道。”
“操,”龙晓冉对着暂停的记忆剪辑爆了句粗口,“这俩傻逼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而你,竟然憋到现在才跟我们说?”龙晓冉难以置信地问。
龙晓冉又看了眼剪辑里二人的丑恶嘴脸,一脸嫌弃地问,“整个长假……你都打算靠这些消遣吗?”
“消遣?”丁萦只得苦笑,她耐起性子向龙晓冉解释,“我在复盘,看看咱们从开始行动到现在有没有什么疏漏,放在项目里,这叫‘阶段评审’。”
“分不清工作生活的可怕女人,”龙晓冉无奈地说,“那兄弟们呢?凭什么加班的时候只有妹子?”
“还好啦还好啦,”正在破解爱若存储棒的许佳琦说,“好久没破解这么有趣的东西了。”
“你啊,别傻乎乎地被这女人剥削,让她请宵夜,”龙晓冉说。
龙晓冉摇了摇头,转身问丁萦:“我在你项目里有疏漏吗,丁经理?”
丁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记忆剪辑的时间轴往前拖动了些许。
“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条刹车印,”萧晨的语气仿佛在闲聊,“而附近的安保录像在案发前几天曾拍到一辆SUV,轮胎印和刹车印刚好匹配,你说巧不巧?”他做了个手势,将一辆车的视频截图推给丁萦的vLens,“这辆车丁经理熟悉吗?”
这种表情在晓冉脸上可是难能得见,丁萦欣赏了一会儿才示意许佳琦回答。
“龙姐姐不用担心啦,”许佳琦淡定地说,“你爱车的外形数据早就被我录入了反侵害保护数据库,任何信息采集都绕不过的。”
龙晓冉将信将疑地抢过投影控制权,手势急躁地检查起来。
“细节特征和车牌信息全都是糊的,”丁萦说,“萧晨不过是虚张声势。”
“你早点跟我说呀死女人!”龙晓冉突然气急败坏起来,“我还开着车去接了孟柯爸妈呢!万一……万一……”
“放心啦龙姐姐,”许佳琦说,“这个保护贼靠谱,除非你自己授权或涉嫌刑事犯罪,否则谁都无法解除。”
“也就是说,只要没气得我杀了这女人,”龙晓冉气鼓鼓地盯着丁萦,“其他上过我车的人都是安全的咯。”
虽然晓冉总是开类似的玩笑,但她脸上凶狠的表情还是让丁萦畏缩了一下。
不该直接跟龙晓冉说这些的,有太多细枝末节的因素需要纳入考量,而龙晓冉只会快刀斩乱麻的解决问题,逻辑缜密,价值正确,让丁萦觉得自己又惨又蠢。
但她是真的扛不住了。胡彦松的误解,董萧二人有恃无恐地突袭她的工位,还有尚未找到的真相,她不过是想要挣脱泥潭,为什么会陷入更深的泥潭中?
“我受不了了,”龙晓冉宣布,“这两张臭脸我见着就想吐,你们居然还能安心做事……”
“有谁需要我送一程吗?阿萦?佳琦?”龙晓冉在大门前站定。
“啊?坐你的车吗?算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坐地铁吧,”许佳琦连忙道。
“丁经理肯定要继续加班的。我撤了。”龙晓冉推开大门,雨点的噼啪声顿时灌满整个房间。她迈出一步,忽然又转向丁萦,“明天的《奇缘》,你不会鸽我吧?”
“不许鸽。”龙晓冉命令说,“阴间玩意儿看太多了,你需要被天歌治愈治愈。”
“好的好的,保证不鸽。”丁萦应付道。她目送着龙晓冉走入雨夜,直到大门再度将雨声隔绝在外,这才喘了一口大气。
许佳琦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她身边,未等她指示,便心有灵犀地将剪辑进度拖拽到了刚刚被龙晓冉打断的位置。
“我们已经差不多锁定犯罪嫌疑人了,”萧晨向丁萦的vLens推送了另一张图像,周沂渊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不知道丁经理认识这个人吗?”
“这个人……早年在五角场附近非法售卖改装机器人,被人举报过,出故障的机器人身上有很多他的DNA,我们怀疑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点小事用不着惊动警察,他这次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保不准多少人要他丢饭碗。”
“丢饭碗不来赛,吾要拿伊组特!”董鸿杰骄横地说,“小萧啊,伊家里和公司地址侬都晓得伐?”
“周大叔的住址在暗网悬赏里出现过,”许佳琦说,“不过,我已经用牛皮癣AI稀释过一遍了,还故意卖了几处破绽,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这悬赏是警方钓鱼。我本来还准备悄咪咪给大叔的隐私保护系统做个升级,谁想他公司福利贼好,灵思的白金级防护,我不配帮人家。”
“那周沂渊他百分百安全吗?”丁萦的手停在JOE阶段评审的检查清单上。
“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有我在,大叔不会有事情。”
丁萦哼笑一声:“这句话从你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别小看我哟,我可是通过AAIT认证的反侵害专家,徒手撂翻一个董胖子不在话下。”
“我可没周大叔的本事,那种场合里只有他能护你周全。”许佳琦诚恳地说。
这话在丁萦心底撩拨了一下,但她没敢继续往下想,只能转移话题:“你们不是天天斗嘴么,怎么说起他好话来了?”
“我佳琦女侠有一说一,大叔给董胖子的那一脚,真是帅翻了,脸上带血的狠劲我只在记忆剪辑里见过。”许佳琦的眼睛里发着光,她用胳膊肘怼了怼丁萦,“那晚……大叔吻你了吗?”
“本反侵害专家要保守秘密,”许佳琦顿了顿继续说,“姐姐你平心而论,项目组三个大兄弟里,最帅的是不是周大叔?”
“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嘛,就应该顺其自然,不要背负太多……”许佳琦说。
丁萦回想起那晚给周沂渊的那个冲动拥抱,与胡彦松的争吵与负罪感让她一直回避着那段记忆,可许佳琦的“出格”发言让她不由得复盘起那一时冲动,感激之外,确实有一丝渴望在徘徊。与周沂渊相处和与胡彦松相处完全不一样,对胡彦松,她总感觉自己在费心费力去适配他,而周沂渊,周沂渊的情商绝对比她高,他在劳心费神地适配她,这让她相处时轻松,私下里得意。
“……你呢,就是脸皮薄,还有那么一丢丢不自信。”丁萦回过神时许佳琦还在继续分析,“需要别人认可你,又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再比如这个评审吧,你总觉得是你把大家拖累成这样,有责任帮大家收拾烂摊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面对的风险都有自知之明。”
“你今天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丁萦端详着许佳琦,“到底想做什么?”
许佳琦没有正面回答她:“我刚开始做反侵害的时候,接到个学姐的委托,帮她调查私密照片泄露案件。委托很简单,我一周不到就把事情摸清了,她的男友兼同班同学渣出天际,这边怂恿她发私照,那边就把照片给室友炫耀,到我调查的时候,大半个年级的男生都参与了照片的传播。”
“我当时也这反应!”许佳琦说,“暴躁之余连做了两件事:一,我没给那姐姐打任何预防针,就直接把证据摆在了她面前;二,我帮她做了决定,这帮人个个都不能逃脱制裁。”
“里外不是人。”许佳琦无奈地说,“当四十多个家长给你跪下,用哀求的文字将你淹没,让你不要毁了这么多孩子的前程和一个个家庭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在追寻的还是正义吗?”
丁萦只想摆脱许佳琦的窒息追问,她又望了一眼投影上的董萧二人,心里忽然泛起狠来,幸好她想毁掉的只有这两个人。
“那姐姐后来PTSD了,她说她不该听我的,说要是没有我,她还能像个傻子一样开开心心地活着,说我毁掉了她的生活、她的同学关系,还有那些男生的未来,说我才是最残忍的人,”许佳琦轻描淡写地说,“她说完这句我就把她拉黑了。”
丁萦不愿意给别人贴“AI一代”的标签,可许佳琦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她有些惧怕和厌恶。理性告诉她,这丫头在倾诉一件痛苦的往事,于是她还是拉起了许佳琦的手,无言地安慰起来。
许佳琦捏了捏丁萦的手继续说:“我做反侵害快四年了,其中大部分委托都是半途结束的,这些委托里的犯罪者有同学、同事、朋友甚至家人,而受害者也有各种各样的苦衷,说白了,每个人都不只一张面孔,有些让你喜欢,有些让你厌恶,有一天你不得不把这些面孔揉在同一张脸上时,这些爱和恨也会被揉成一团难以辨认的东西。”
“我有过前车之鉴了,不给任何建议。”许佳琦笑嘻嘻地说,“我只想说,今晚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问题都不会消失。你的战斗从看到那断头爱若时就开始了,所谓抉择无非是决定把战斗摁回心里,还是带入生活中。无论是哪一种,这战斗会比你预期得长久,一直持续到……持续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自己不在乎了。”
许佳琦愣了一下,她头一歪,皱起眉,噘起嘴,双手在头上连锤几下,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搞工程的,都希望把损耗降到最小。”萧晨气定神闲地说,“嫌疑人的信息董老板一直都按在自己手里。放在董老板这儿,大家都放心,可要是一不小心走漏给其他人,恐怕就没有董老板这么讲道理了。”
“只要嫌疑人肯交还存储器,并保证资料没有外泄,一切好说。”
“我听说那存储器蛮精贵呢,要是磕碰坏了怎么办呢?”
董鸿杰的脸色微变,他作势要倾身大喝,却被萧晨拦住。后者不紧不慢地说:“那我们只能希望资料不要外泄了,一旦有外泄的风险,我们说不定会主动公开机器人所有的研发数据。”
“哈哈哈哈哈哈哈,”玻璃再次被董鸿杰的笑声震响,引得会议室外不少同事侧目,“都是做公益嘛,与其让别人做,不如我们自己来做,赚不到钱赚个名声也蛮来赛。”
“两位对于自己的技术这么有信心?”丁萦说,“都说科学技术是把双刃剑,做技术公益还是得留神,没挣得名声也就罢了,落下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我倒要看看,谁敢臭我董鸿杰半个字,”董鸿杰打断她,趾高气扬地说,“全上海的机器人制造业,谁不卖我董鸿杰三分薄面。伊若是还敢在这行业混,我有的是小鞋给伊穿。”
见丁萦没有答话,萧晨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如果丁经理碰巧见过类似的存储器,无论好坏,都可以寄给我们,我们还有……”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塑料片,看了看上面已经激活的倒计时,“还有一周时间可以斡旋。如果那时还没有消息,是否公开数据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丁萦从外衣兜中掏出影像中那张塑料片,这是张无人机寄件的信标卡,上面的倒计时不停闪烁,提示丁萦这个运单的有效寄送期还有不到一小时。vLens识别到卡片,沿着卡片轮廓显示出一条条说明,告诉她该使用多大的包装盒,该如何将信标贴在包装盒上,以及包装盒该放在什么样的空旷环境中。
“破解倒是能破解,”许佳琦临走时说,“但至少还需要一周,而且肯定会留下痕迹。”
“难,”许佳琦说,“另外如果你打算交给警察,建议也是别破解,这存储棒里有个特别烦人的保密协议,强行破解后无法作为证据。”
如此大费周章,换来的是摆在眼前却不敢打开的真相。打开也许会爆炸,可能炸到别人,更可能是自己,而关上,关上就能岁月静好吗?
这个“项目”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场博弈之中,只是赌注……她需要再评估一下赌注。
行动:已收集,但分析发现两人说话狡猾谨慎,所涉内容会对周沂渊不利,不建议作为证据。【问题关闭】
行动:已分析,但内部关联保密协议,继续破解必须由警方进行,否则将无法作为证据。【问题搁置】
她疲惫地检查着自己罗列的问题清单,直到已知的问题都已经被关闭,直到所有的风险都有应对之策,但内心却没有因此而踏实。她索性将记忆剪辑铺满整个投影,一个接着一个,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程刚:这是一条犯罪产业链,我们在动别人的蛋糕,得有个周全的计划。
董鸿杰:伊是我甲方,天天给我穿小鞋,今天砍我工时明天投诉我质量。侬不是横么?侬不是狗仗人势么?到头来还不是我胯下之臣?
龙晓冉:找人帮忙没错,但你这是在利用他们对你的好感。
周沂渊:让他们来,我怕他个鬼,丁经理你全力输出,我自行回血。
董鸿杰:丁经理真的很好说话嘛,这性格也能带项目,还能让这么多男人给你卖命,一定是另有本事咯,哈哈哈哈。
投影暂停在了董鸿杰和萧晨趾高气扬离开会议室的那一幕。
她做出一个收束的手势,将两人的影像团成一个光球,朝着对面的墙壁狠狠掷去。光球被墙壁反弹,在房间里来回弹跳一阵后,再度朝丁萦飞来。
“宗桑*!”丁萦一声喝骂,反手扇在光球上,光球飞速撞向墙壁,在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中炸成了一朵绚烂烟花。
烟花照亮了整个房间,包括地面上那张被折成两段的信标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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