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乡间农村跟面前这位和蔼大妈搭话过后,陈晓寒确认当下的世界是游戏世界没错。纵使他脚下的草地那柔软的质感,草籽的香气都在向他强调着世界的真实性,但眼前这位在原地打转的大妈用“只会一句话作为回复”的事实将这些证明要素全部否决。
他的身上穿着有点老旧的裸袖装与长裤,脖子上不仅围着一条反季节围巾,背后还有披着斗篷,正顺着草地上的微风飘动着。自己绝不是穿越到了某个玄幻世界中,这些只不过是他在这虚拟世界中的装束而已。
“这是什么新鲜的游戏方式吗?比如说没有通关就没办法退出之类的……真是恶趣味的设定,是不是怕玩家发现游戏品质不行会退款才搞出这种乱子的?”陈晓寒一个人来回渡步喃喃自语。
这时在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门,就像是《哆啦A梦》中出现传送门一样,使用者可能不会感觉到什么奇怪,但实现在目的地的人看到面前的空气中生成一扇门的震撼感还是巨大的。
站在门后的是一名少女,她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面容姣好,纯黑的长发不知道是为了方便还只是省事,干练地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
“这种程度的自言自语可不是心理健康的表现,你没事吧?”少女挺直的站姿再加上她那像是冰块在说话的语气,明明比陈晓寒矮上两个头,却因为肃穆的气质而要更为高大,“但是才刚刚醒过来你还记得不少东西,甚至知道自己是个玩家这件事,很不错,能让我少了不少功夫。”
“呃……你是谁?嗯,这又是怎么回事?”先前大声说话的陈晓寒,面对少女时变得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来。
他并不是那种全方面高调自负的家伙,在游戏之外的领域他显得内向得多。就像在他身上的自信心的总量是和常人一样的,但是他在人生游戏刚开始的时候,把这些自信心的百分之九十都加到游戏方面上,剩下的百分之十才用作日常部分。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也是系统人物,并不是什么真人,放轻松点就好。”明明是在安抚陈晓寒,但少女的口气仍然冰冷,“详细的情况过来这一边,很多规则你需要明白,要不然游戏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接着回答你的问题,我是游戏房的管理者,我的名字是苏凛,只要是你的问题我都会给予回答。”
苏凛那怪异的语言组织方式,让陈晓寒很快地接受对方是系统人物的事实,就像是翻译水平低下的产品一样。
光明与黑暗都会让人致盲,这扇门之后过于敞亮的光照让陈晓寒的眼睛有点难受,但在适应之后也发现这个房间中并没有太多东西能供他观察。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在它的中央点有一张黑色的办公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些许文件,在桌后有一张办公椅,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苏凛直径向着办公桌走去,在陈晓寒穿过房门后她背着手向上勾了勾,房门便自己重新关上。陈晓寒被这自动关门技术吸引了注意,转身观察一番,如果没有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纯白色的墙壁上有些许缝隙,也就是所谓的暗门。
除了他身后这扇,往下数去围绕着这个房间有一扇扇相接的暗门,如果说每扇门都通往一个世界,这个房间就像是所有世界中的中转站。有句话叫条条大路通罗马,某种意义上这地方就是所有世界中最终的归向。
在他这样臆想之时,苏凛已经坐在了办公椅上,手中的笔在桌上书写着什么。人在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会为他让步,陈晓寒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苏凛搭话,打破她当下的状态就像是某项记载法律上的罪行。
在陈晓寒纠结之时,苏凛头也不抬地说到,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有力。
陈晓寒在这声像是命令一般的问句之下不由得站直了起来。
“那很好,别傻站在那里,过来我这里。坐下来我给你好好讲清楚。”
苏凛停下了手中的笔,清脆的笔帽盒盖的声音回响在房间之中,而后抬起头来,这才让陈晓寒注意到她脸上还戴着近乎是透明的细框眼镜。镜片下的半睁的双眼所放射出来的是观察的目光,没有参杂任何感情在其中,看起来可不是和人类交谈。
“你让我坐下来这也……”陈晓寒不确定地走到办公桌对面,这里可没有多出来的椅子,“坐下?有多出来的椅子吗?”
他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办公椅,在这之前可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这个房间之中,甚至也没有听到办公椅被推动时滚轮发出的咕噜声。有的只有坐在他面前这名像是机器一般的苏凛,而陈晓寒确定她可没有做出脱离他的视线并踮着脚为自己搬来办公椅的举动。
“看来你的记忆大部分都没受到什么损坏,但好像近期的一些部分因为过度的惊吓而消失,好在你在进入系统时有自动备份记忆,要不然复原起来挺麻烦的。”苏凛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文件收纳整理,伸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小大叠文件推到了陈晓寒的面前。
虽然抱有些许怀疑,但陈晓寒当下似乎也没有任何质疑对方的选择,像是没有注意到种种不合理现象一般顺势坐在了这张诡异的椅子上接过了少女所给的文件夹。
文件中记载的是关于陈晓寒至今为止人生中一切的事件,写下这份文件的观测者如果说是一直跟随这他未免有点起怪,这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写的一样。一方面为要将这无趣的文件扩充到这么厚实的记录者感到愧疚,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人生居然能被这样一个文件夹概括而感到不满,陈晓寒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快速地翻阅文件,直至最后的几页,上面记载了自己先前那一小段空白的记忆。
他是一名速攻游戏主播,最为擅长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通关游戏。他受邀参加这个最新款虚拟游戏的测试,却因为游戏系统的问题他的意识被囚禁于这虚拟世界当中,无法将他的意识登出。
而且这个时候仍有数万人在观看自己的直播,虽然自己无法感受到他们,但确实有数万双眼睛看着自己。
这是文件夹最后写着的话,陈晓寒知道这都是事实,这确实就是自己当下的处境。就像是考试时候一时间因为紧张死活想不起来的知识点,只需要窥视到其中的数个字,就能全部回想起来。
“现在由我来向你介绍关于游戏房中的各个事项,在我陈述完各项规定后你再发问,要不然会影响我的解释效率,可以吗?”
苏凛接过文件夹放回了桌底下,她从最开始到现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如果这就是她的工作的话,完成得堪称完美。
“这个房间是游戏房,是一个作为囚禁意识作用的虚拟空间,虽然说你的肉体不在这里,但按照意识论的观点,你的意识存在于此,你的肉体在哪里也就无所谓了。”苏凛将手臂抵在办公桌上说着,“但是你不用为此感到太过于担心,这是所谓的游戏房,也就是有许多的游戏能够供你在被囚禁的时候消遣娱乐。我的陈述结束了。”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苏凛第一次展示出了困惑,稍稍歪了点脑袋问道,“我是按照你的理解能力组织的解释词,而且随时监管你情绪波动的数据来看,你应该是明白了吧?”
陈晓寒感觉苏凛第一次有些许其他的反应看起来像是个人,可遗憾的是这个反应大部分的占比有点嘲笑他的成分。
“不是……虽然我可能是明白,但人类在很多事情还是要再三确认的,特别是这种有点离谱的事情。”陈晓寒深吸了口气,“也就是说这是虚拟世界,而我现在处在现实世界的肉体就像一滩死肉躺在某处,只会摄入营养和排出粪便,作用几乎就是积攒粪便的粪袋是吗?”
希望苏凛的回答是否定的,虽然自己脑子里记的和她所说的没有任何出入,但这一切如果只是玩笑那该多好。
“我是这个房间的管理者,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管理程序,负责监视和管制你,以及回答你的问题。”
“那是不可能的,身为管理者我的义务就在于此,只要在我的管制下你就永远无法离开游戏房。”苏凛吐了吐舌头说,“因为我出故障了嘛。”
虽然苏凛做着讨喜的动作想缓解陈晓寒的紧张,但她面无表情的卖萌,简直是陈晓寒遇见过最惊悚的装可爱。
陈晓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当下的他应该有什么反应?崩溃,癫狂还是什么更为离谱却也合理的反应呢?事实上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毕竟当下的他可能还没有确切地感受到苏凛话语之中的分量,就像是人刚刚摔进流沙,只要沙子还没进到呼吸道里,多半都不会感到恐惧。
“所以说我现在就是一只给关在笼子里的仓鼠,呆得闷了可以在轮子上跑步散心是吗?”
“你的说法也没有问题,在你跑累了之后我会负责倒水给你喝的。”
苏凛没有搭理陈晓寒的请求,伸手又从抽屉中又拉出了一叠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她手写的数字,“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想要做什么就做去吧。”
说罢她旋开了先前的笔帽,一只手压住文件的边缘,另一只手开始再上面书写起来,速度快得就像是在影印一般。这里是虚拟的世界,身为世界管理员的她除了照顾身为囚徒的陈晓寒,也有要处理世界运作所产生大量数据的责任。
“游戏世界,每一个门象征着一个游戏,一共有66个游戏世界可以供你探索,也就是你所说的仓鼠快乐轮。”苏凛头也不抬地说,“你刚才就是从其中一个出来的。”
陈晓寒开始确认自己的先前的猜想,游戏房确实就是所有游戏世界的中转站。这个地方已经差不多了解透彻,要想获取更多的讯息,看来前往游戏世界是必不可少的流程。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自己先前推开过的房门,毫不犹豫地迈向门对面的世界。
熟悉的微风拂过他的面旁,回过神来已经又站在了那片绿莹莹的草地。在游戏房中陈晓寒身上穿着和房间风格相似,乏陈可味的白衣白裤白靴,但在进入游戏世界中又换成了那身酷炫的玄幻服装。
“你跑上铁滚轮了啊?”苏凛的声音突兀地从他的身旁传来,“果然仓鼠无法忍耐跑圈的诱惑,没一小时就回到这里来了。”
“我身为一名玩家来玩游戏没什么不对吧?不过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到这里来?你不是还有工作要继续做吗?我可不希望因为你工作的失职导致这个世界数据崩坏,如果我能直接脱出自然是好事,但要是让我跟着陪葬也不大好。”
“处理数据的运算量只需要我分出36%的性能就可以解决,还有我说过我主要的责任是对你的监视以及管制吧?”
跟在他身旁的苏凛身上也不再是那一身肃穆的西服,也换上了符合设定的清凉弓箭手服装,但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在你进行游戏之前我还要跟你说一下游戏规则,为了防止你又提出什么问题浪费时间,我这次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进行了分点归纳。”
苏凛伸出手在陈晓寒的面前一挥,空中像是有一块布满尘土的书写板,尘土被她擦去露出了三条漂浮在空中的字符。
“前两条我都能理解,但是这第三条意思是什么?”陈晓寒伸手指着第三条字符说道,“我可没听说进行游戏还得冒着死亡的危险。”
“倒不用这么担心,我身为管理者自然会保证你安全游玩的权利,请放心愉快地进行游戏,仓鼠被关着不跑步的话那肯定会得抑郁症的。”苏凛伸手将悬浮在空中的规则抹去,“前面不远处就是游戏的新手村,这个游戏的主题是广受玩家们好评的剑与魔法世界,先从去新手村搭话开始吧!我记得你的第一个新手任务是要找到新手村村长来着。”
苏凛说完后握着拳头做出了Fighting的加油动作,但是配上她那张脸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劲,感觉自己就真的像是被关在笼子中的仓鼠,外面有一个人正大呼小叫地期望自己能够上轮子跑步。而自己也确实乖乖地爬上了这个轮子如其所愿跑了起来,是只听话的仓鼠。
但由此陈晓寒又明白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正在慢慢摸索着笼子的形状,寻求着那个能够用来突破的缝隙。
“为什么你能这么灵活回答我的话,而不是像这群NPC一样扮演真正的机器人?换句话说如果能把这些游戏人物做得像真人一样有反应,肯定会好玩不少吧?”陈晓寒向一旁的苏凛问道,同时伸出大拇指反手指着最开始遇见的那名大妈。
“你以为有一个模拟人格需要多庞大的计算量?你所处的机器并没有拥有相应的运算能力,最多只能出现一个拥有模拟人格的虚拟人物,也就是作为管理者的我。”苏凛细心地解释道,“如果出现了两个模拟人格的人物,这台机器就会过载、崩溃坏死,而后格式化重启,当然你不会因此逃出这个牢笼,机器会先将你电昏,然后再将你拉回这个世界。”
虽然无法感知到自己肉身的状况,但要是自己给电晕感觉会是挺痛苦的体验,但自己现在在现实世界似乎也是处在昏迷状态就是了。
陈晓寒遵循着苏凛的指示进行着探索,先是找到村长的房子,然后按照对方的要求将信件送到村中另一个人手中,这样的跑腿任务让他对这个村子的状况逐渐熟悉了起来。在那之后收到了村子中有人在村外遭到怪物袭击的消息,陈晓寒抄起村中最好的剑就冲到村庄外头去参与自己的第一次战斗。
常规游戏的战斗对于他来说绝无任何问题,虽然等级不高,手中的剑也只是普通的铁剑,但他轻易将面前跃起企图袭击自己的史莱姆刺了个对穿。
叮当,像是升级一般的音效从脑中响起。陈晓寒转而扭动手腕同时转身,手中的铁剑再一次挥砍而出,发出尖锐啸声同时一束月牙状的光芒激射而出,又一团以不明原理从地上蹦起的史莱姆啪唧一声被切成了两块。
不需要太多的引导,陈晓寒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关于战斗的机制,毕竟在攻略一个游戏的途中战斗是必不可少的过程,也是陈晓寒最为熟悉的部分。他基本上只需要凭借身体自主的反应就能应为绝大部分的战斗,更何况有这么多人在看着自己,他也要用最酷炫的姿态赢下战斗。
只是在过度拟真的环境下,那两块跌落在地的类果冻尸体仍然溅出了许多胶状物质粘在了陈晓寒的衣物上,当知道这些物质几秒前还是一个生命的一部分时陈晓寒不可避免地产生不适。
“危险!”一直处在旁观视角的苏凛喊到,将拍打自己衣服的陈晓寒撞到一旁摔在了地上,一团阴影笼罩住了陈晓寒原先所站的位置。
这次她的声音并不是往常一贯的冷漠,因为急促而有些失声,这反倒是让陈晓寒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一直跟随他的管理者就像是一名人类,不是又系统所模拟出来的人格,像是这样源自于本能的声音,陈晓寒并不觉得能够被不通情感的机器所模拟,人类的基因之中所蕴含的讯息远比代码要来得复杂。
在陈晓寒傻愣愣呆在原处时,一个块头大得夸张的史莱姆从天而降,如不是苏凛将他撞到一旁现在估计是被这史莱姆压成肉酱。但苏凛的这个举动也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取代陈晓寒的位置她成为了巨大史莱姆攻击的目标。
但她是游戏房的管理者,区区一个史莱姆肯定是无法对她造成伤害的吧?陈晓寒脑中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他明白这只是他为自己能够忽视自己的过失而找的借口,正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会使得苏凛要面对这样的危机,如果苏凛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他肯定会陷入自责当中。
这句规则并没有说明只针对于陈晓寒,那么按照苏凛一贯严谨的陈述方式,那么可以推断出同样适用于她本身。苏凛并不属于游戏世界,能够得到重置的世界中并不包含用于连接游戏世界的游戏房,她的死亡可没办法因为重置而毫无代价。
所以说陈晓寒只能期待着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虽然这位少女口头上对他没有任何鼓励,因为他所举的例子就一直用仓鼠的代号来称呼他,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失去了苏凛自己所要面对的情况可要糟糕得多。自己将没有一个对象能够回应她的吐槽,纵使游戏世界中有这么多的角色,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与他进行交谈。
但事实上在遇到苏凛之前陈晓寒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攻略着游戏,虽然总是有数万人观看他的直播,但身为速攻主播的他基本上没有和观众们有过什么互动。他只能将精力放在眼下的游戏上,在玩程游戏时收获到众人的赞赏,仅此而已。
说到底以前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如果苏凛死了的话 也只不过是回到先前的状态而已,少了这个总是阴阳怪气的女孩,说不定自己的攻略速度会更快?
都说孤独才是最为恐怖的囚禁,但事实上陈晓寒早已熟悉了孤身一人,是苏凛擅自闯入了他的世界。
巨大的史莱姆在接触到苏凛的一瞬间,像是撞到了看不见的镜子一般,在它柔软躯体的包裹显现而出一个围绕着的透明罩子,随之将这只史莱姆向外排开。相比自己自己遭到攻击,她对陈晓寒受到攻击反倒是紧张地多,苏凛冷静地从背上摘下弓箭,对弹飞在空中史莱姆进行了射击。
普普通通的箭矢贯穿了史莱姆,但所造成的伤害却让这巨大BOSS级别的史莱姆在空中直接爆开,化作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粘液伪装成雨滴落下,在这之下的两人全身上下都是绿油油的果冻。
“不比为我担心,你要多为自己着想才对。游戏之中的怪物无法对游戏的管理者造成任何伤害,这是很正常的是吧?”苏凛低头看着身上的粘液,伸出自己手在身上拍了拍,眉头已经是拧作一团。
想要用拍打的方式清理干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苏凛打了一个响指,身上黏糊糊的衣服又变回了那身西服。
事实上每一次陈晓寒发动攻击都能明确地看到自己所造成伤害的数值,随意的刺击是【45】,刚才放出剑气类的技能伤害是【83】,并且他也看到了苏凛先前那一箭所造成的伤害数值。
【1852】,陈晓寒并不是为了惊叹与这个数值对比自己的伤害有多次,而是意识到了一个点,那就是苏凛所造成的伤害有着明确的数值,不是纯粹的【9999】之类数据造成的秒杀。
打个比方那就是充当自己所处的这个仓鼠笼子神明类角色的苏凛,她如果要给自己的粮食盆添加米粒的话,肯定是一个念头就可以加满,而实际她添加粮食时却多了一个打开笼子再放米粒的步骤。换句话说,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那个能凭空创造出一张椅子,管理着整个世界数据并有权决定自己是否能够从这个世界中出去的苏凛,她并不是神明。
如果她有明确的数据,那她肯定也有明确的生命,那她确实是会死亡的。
明明刚与死亡错肩而过,身为攻略者的陈晓寒却下意识地将这一切经历归纳分析为了可能会有所作用的讯息,可身为人类最先做的不应该是向苏凛表示感恩吗?自己当下的反应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漠,而那些观众们肯定也觉得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做出这些分析的陈晓寒更为帅气,这才不愧于天才玩家的称谓。
苏凛说到底只是个虚拟人物,自己不应该在在这样一个人物上花费太多的感情,更应该着手分析要如何完成游戏目标。
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呢,陈晓寒像是催眠一样告诉自己。
“今天的游戏就到这里……我随时都可以退出这个世界是吗?”陈晓寒向苏凛搭话道。
“当然可以,但你连新手村都没有走出去,这就要回去了吗?”
“毕竟这一身史莱姆粘液可是不舒服得很,我又没有像你一样一键换装的能力,回到游戏房里能更好休整一下吧。”陈晓寒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说我每一次重新进入这个世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吧?”
“当然不会,你可以携带你已有的装备什么的放进你的包裹里带回游戏房,这些东西不会被世界重置。但是被你杀死的怪物或者人物都会因为重置而复活,这样方便会有希望有二周目体验的玩家进行游戏。”
苏凛点了点头,像是机器猫一样从兜里拉出了那扇门,穿过了门之后又回到了空荡荡的游戏房之中,在这里他也能够轻松地通过一个念头将黏糊糊的衣服换回那身囚服,先前游戏中收集的道具也存放在那看不见的背包之中。
虽然在肉体层面上并没有真正地运动,但陈晓寒的精神已经感受到了十足的疲倦,从他醒来直至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并不算少。
“我记得你可以直接查询到我的身体数据,如果产生困意的话你也能知道吧?”
“如果真是如此你最好也不要说出来,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没等陈晓寒回答,一张单人床已经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身为仓鼠饲养员的苏凛为他打理好了一切。虽然身上穿的是囚服,但若是作为贴身的睡衣来说并不会感到不适,陈晓寒顺从地钻进了这个为他准备的窝里。
“谢谢。”虽然对囚禁自己的人道谢是很奇怪的事情,但陈晓寒还是下意识地表示谢意,随之闭上了眼睛,而苏凛并没有给予他回应。
游戏房中的光照使人感到烦躁,但陈晓寒并不想向苏凛提出更多的要求。如果调整好自己的精神,要入睡并不是难事。正当他这样想时,房内的光照逐渐暗淡下来,直至一片漆黑,只剩下那张办公桌上仍点着一小盏台灯。
谢谢,陈晓寒在心中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随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苏凛少见地离开了她的那张办公桌,走到了陈晓寒身旁晃醒了他,理由是即使是在虚拟空间保证合理的睡眠时间有助于精神的稳定性。在确认陈晓寒醒了之后便回到了办公桌继续工作,当然早饭什么的服务不可能存在,进食在这个世界并非必要的程序。
陈晓寒搓着眼睛从下了床,他穿好鞋站起来之后身后的床铺便消失不见,省去了他整理床铺的时间。虚拟世界中的时间似乎无关紧要,但对于以速攻游戏为目标的陈晓寒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观众们都在期待着他能以最快的时间逃出游戏,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名誉就会像滑坡一样下滑。
自己遭受到这个意外恰好是一个机会,或许因为意外的存在现在观看自己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数十万,而如果自己在游戏世界中无所事事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很快就会失望地离开。
但若是自己从这故障的游戏中突破而出,他将成为神话。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无论是他还是苏凛都心知肚明,身为囚犯的陈晓寒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逃出这个世界。纵使苏凛对他有所警告,但他经过昨天一天的观察明白了不少事情,以下是他精炼出最重要的两条线索。
【2.这个世界不允许他的死亡,囚徒没有死亡的资格】
第二条线索是在一夜过后才发现的,这个世界有不能伤害自己的设定,而在自己面对致命伤的情况下又会有作为监管者的苏凛为自己规避,这两项应该就是对身为囚徒的自己的保护措施。如果明白了这两点,那么他能据此做出更为出格的调查行动。
陈晓寒走到了游戏房的边缘,唤出了背包中的铁剑,对着墙壁狠狠劈下。
如果苏凛并非无所不能的,那么这间游戏房也并非不可被破坏的,如果将这个房间破坏的话是否会对整个系统造成损坏?毕竟游戏房并不像是游戏世界,这里的一切不会遭到重置。如果说结果是苏凛所说的宕机重启,自己只是遭受到电击的处罚并非不可忍受,他必须要有更多的尝试以活得更多的线索。陈晓寒的一套动作迅猛快速,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与心态尽量不给办公桌后的苏凛以反应时间。
剑锋劈砍在墙壁之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令陈晓寒没有想到的是从墙壁上传来不合常理的反作用力让他虎口发麻,铁剑同时脱手而出向后方飞去。墙壁上有没有出现什么裂痕陈晓寒此时并不在意,他转身看向那支铁剑,因为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所以无论他劈砍的是那处墙壁,处在他身后的都是位于房间正中央的苏凛。
正好背对着陈晓寒的苏凛在听到回想声时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在空中飞舞的铁剑正好到她的面前,这样要紧的关头人的反应会被拉长不知几倍,陈晓寒清晰地看着铁剑恰好从苏凛的脸庞划过,只切下了她的几根发丝便插在了那张办公桌上。
确认苏凛的安全后陈晓寒转过头来,他先前劈砍的墙壁上没有一丝痕迹,此刻才为自己愚蠢的举措而感到心虚,瘫坐在地上,因为过度的紧张干呕着。
真是丑陋之极,陈晓寒认为自己当下的姿态比意外被困在游戏世界更像是直播事故。他伸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因为险些伤到一个虚拟人物就瘫成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当一个游戏主播,不知道有几万个人在看自己笑话呢!
苏凛从办公椅起身,伸手撩了撩脸侧的鬓发,在她面对飞剑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没有躲闪的动作,像是早知道这胡来的意外恰好不会伤到自己一般。
“没用的,这个房间无法被破坏,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比较好。”苏凛伸手将刺入办公桌的铁剑拔出,走到陈晓寒面前将铁剑在空中一抛,捏住剑锋将剑柄递向陈晓寒,“在我的管制下你没有任何逃出的可能,这是我的责任。”
纵使自己现在瘫软在地,甚至连伸手接过苏凛要递给他的剑的力量都没有,但陈晓寒仍然观察到了新的线索。在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时,苏凛的上额有几滴汗珠,正顺着她的肌肤从侧脸滑下。
即使是作为程序的她,也能明白死亡的含义吧?如果是这点线索的话可以成为逃出这个空间新的助力,他的胡来绝非毫无收获。毕竟陈晓寒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早已在苏凛口中一次次不断地强调,简直就像是刻意要让他发现一样。
“在你的管制下无法脱出是吧……”陈晓寒像是吓傻了一样喃喃自语着,说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见他这样的反应,苏凛便随手将他的剑丢到了一旁,回到了办公桌后继续工作。
“那可没办法,只能这样干了吧?”陈晓寒嘴角逐渐上扬细声说道,“观众朋友们,虽然得花点时间,但游戏已经结束了。”
接下去的时间陈晓寒专注于游戏的推进上,被作为仓鼠关在仓鼠笼中的他不知疲倦地在轮子上拼命奔跑,努力并没有白费,这是圈养的仓鼠获得了强健的四肢,强到似乎有扯开笼子的可能性。
陈晓寒的等级已经非常之高,当下这个游戏的推进已经接近了尾声,尽可能在不依靠苏凛的情况独自训练战斗以最大限度提升战斗的经验。平日里冒险也和苏凛愉快地进行各种各样的吐槽与互动,明明没有这个义务的苏凛也总是用令人咂舌的方式对他进行回应。
再过没多久就要迎战游戏中最后的魔王,此时陈晓寒能够打出来的伤害已经逼近苏凛所造成的伤害,虽然无法看到苏凛确切的数据,但以陈晓寒现在的战斗经验来看自己与她的差距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能苏凛会比自己稍强一点,但现在的陈晓寒即使是面对在空中打圈的铁剑,也能在一瞬间判断出自己是否会被击中的可能。
“看来这个游戏你要通关了呢。”一直跟在陈晓寒身旁的苏凛说道,“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明,但你可别想着游戏通关就能脱出世界什么的,这地方终究只是一个用来愉悦你的场所,通关后只会给你一点奖励来恭喜你的通关。”
她身上还是穿着最开始的弓箭手服装,这一路上的旅程都没有看出来她对游戏有任何兴趣,毕竟这些东西只是设计来取悦人类,作为数据的苏凛可不会对像他一样对是最开始草地的草籽味产生任何感动。
“游戏是个好游戏,这就要通关真是有点舍不得,打魔王之前还是先把我送回游戏房再准备准备比较好。”
陈晓寒身上穿着厚重豪华的盔甲,原本手头最开始的破铁剑也换成了拯救世界用的神兵,货真价实的勇者之剑,他的这一身装备已经达到了整个游戏的顶峰。所有的道具也都准备就绪,他返回游戏房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多于之举。
“我明白了。等你要挑战魔王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还有一点注意的事要告诉你。”苏凛并没有过问,遵从陈晓寒的指示从兜里摸出了房门。
“谢谢。”陈晓寒说着抢先一步穿过房门,以往都是苏凛自己开门先进去的。
苏凛愣了愣,但马上也跟上了陈晓寒,但在她刚刚迈步进入游戏房时伸手拉住门把手带上门时,那把勇者之剑已经抵在了她的颈部。
苏凛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慢慢地将门拉上,门把手消失后传送门又化成了墙上的暗门,陈晓寒在这时也将剑刃向前一压迫使苏凛靠在了墙壁上。她只能尽力将头向上抬起,一旦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剑刃就会滑坡她的喉咙。
“虽然身为管理者的你不会被其他由数据构成的怪物造成伤害,本身的实力也强得恐怖,但如果对手是身为真人的我恐怕就没有办法了吧?”陈晓寒冷冷地说,“我的要求很简单,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游戏终究是游戏,我的工作就是破解游戏,无论它故障与否。不过如果真的把这世界当作游戏的话,作为管理者的你就是所谓的隐藏BOSS,只有足够聪明的玩家才能想到从你身上下手吧?”陈晓寒咧着嘴说,“对我的那些关照也没有任何意义,估计是想要让我对你产生些什么感情,都是既定的事实与计划,从一开始就把我这只仓鼠关在笼子中的笼子里头。”
“那可不行,好几万人,哦不,估计从我袭击你开始就有好几百万人在观看这场直播了吧?”陈晓寒终于能释放一礼拜前的笑声,“大家会为我破关的思路而感到惊奇,谁能知道真正的隐藏BOSS会是像是游戏之外的人物呢?为了发现这点我从最开始就在观察,拼接每一个线索,只为了这一刻。”
苏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叹了口气,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似乎已经对陈晓寒的胁迫妥协,这让陈晓寒感到胜利已经近在眼前。可随之已是一击重拳打在了陈晓寒的胃部,过近的距离令他没有反应过来苏凛手上的小动作。
剧烈的疼痛从胃部延伸到了全身,令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干呕出来,但饱经战斗的陈晓寒没有松开手中的剑,也下意识地将剑锋向前压去,划破了苏凛细腻的肌肤,猩红色的鲜血涌出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显眼。
两人的动作在此凝固数秒,陈晓寒确实是划过了苏凛的喉咙,但即使是疼痛令他全身发麻,仍然精确地控制力道仅仅是割破了苏凛喉部的肌肤。气管等致命伤他并没有下手,几秒过后而是喘着粗气,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向后倒在地上捂着腹部蜷缩打颤,苏凛这一拳也打得他伤得不轻。
“怎么了?为什么不下死手?”苏凛捂着喉咙蹲下来看着陈晓寒问道,“我直接摊牌说了,你杀了我,就可以从这个囚笼里出去。身为仓鼠的你已经有扯烂笼子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继续呆在这里?”
“如果这都是你们监管者的计划,那你们成功了。”陈晓寒满头是汗,涨红着脸笑着回答,“你们的小仓鼠心满意足,因为饲养员是个待它不薄的美女,小仓鼠实在是没那能力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去咬她。”
苏凛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去捡起了地上的剑又走回来蹲在了陈晓寒的身旁,将剑塞进了他的手中指向了自己心脏。
“有数万个人看着你,他们都想看你动手不是吗?”苏凛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还是陈晓寒第一次看到苏凛如此失态的情况,她一向梳齐的马尾因为先前的打斗而散开,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肩头。但愤怒之中的她眼中却透露着一股孤独,这和陈晓寒的感受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她的眼睛。
如果说只有陈晓寒独自一人在摸索,如果说在这几万人的目光之下陈晓寒像是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的话,他还会是那个天才玩家,能为了通关游戏而不择手段。
孤独可以使一个人变得不可战胜,但也可以彻底摧毁一个人。
但在这条路上苏凛一直在他身边,让他丢失了以往攻略游戏的孤独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变弱了。
之后苏凛起身,重新搭理好自己的头发回到了办公桌后坐下,就像是先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足够高的等级使得她喉咙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消失,这下真的是不留下任何痕迹。
倒是陈晓寒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这是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要他接受下来自己做出决定的后果也要一些时间。既然决定不对苏凛下手,那么他就要做好永远被囚禁在游戏房中的结局,纵使这里有66款游戏,但最后都会沦为无聊的重复流程,这是一个永远无法突破的难关。
而且那些直播的观众们,看到自己放弃了唯一的机会,恐怕都会失望地离开吧?自己擅长的是通关游戏,即使手段再怎么难看,最终的结果只要能达到就行了。而现在彻底无法通关游戏的自己在观众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游戏主播而已。
不再孤独的陈晓寒,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普通到连让人围观的意义都没有。
“我打算去解决那个魔王,先打通一款游戏再说。”陈晓寒走到苏凛对面说道。
“跟我说干什么……打魔王确实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虽然我现在不是很愿意告诉你,但这是我的责任。”苏凛抬起头来看着陈晓寒说道,“如果战胜了魔王,在那个世界你就再也没有所谓的目标,虽然还有二周目三周目,但那个游戏世界最终总会变得空虚无趣,这是一个需要谨慎做出的决定。并且在挑战魔王时身为管理者的我无法陪同,你需要独自面对整个游戏中最强的魔王,不可避免的会有生命危险,你确定要去吗?”
“就这些啊?比较需要注意的看来是前面的点,这点对我来说是不需要多虑的问题。”陈晓寒笑着说,“不就是怕我会觉得游戏玩完后无聊吗?只有有你还呆在这里,我还能在这房间里坚持不知道多久,保守估计五十年。”
与魔王的战斗虽然说是一场恶战,但对于陈晓寒来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毕竟他最开始进行游戏对标的对手可不是这个魔王,而是远在游戏之外作为神明存在的苏凛。虽然说这场战斗是整个游戏的最终挑战,但对于他个人来说反倒是降级挑战,估计也是明白这一点苏凛才对他一个人挑战而感到放心吧。
一般的游戏关底BOSS都会有两种形象,一种是体型超大的巨型怪物,另一种则是和主人公差不多体型的美男或是美女的形象,这名魔王显然是后者。他脸上戴着面具掩盖自己的面容,在被陈晓寒用剑刺穿心脏后濒死之际叽里呱啦跪在地上说出一大堆游戏结束用的台词,最终将通关的奖励递给了陈晓寒。
这是一颗蓝色药丸,只要吞下这颗药丸,这一场游戏的经历就会全部消失,他能够在这个游戏又一次拥有全新的体验。这个设计真是巧妙至极,陈晓寒从魔王身上拔出了剑,将药丸收回身上。
如果每个游戏都有这样的药丸,那么理论上他确实可以无限地在一个个游戏中有全新的体验。
陈晓寒从苏凛为他打开的传送门折返,回到半死不活的魔王身旁,一把扯下了对方的面具。
如果陈晓寒脑子不够灵光认为这只是凑巧,游戏中的角色恰好和自己长有同一张面容的话一切到这里也就结束。可他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能很快地接受一些设定,也知道有些时候在看似无懈可击的故事中只需要添入一个简单的设定,就能彻底地逆转过来。无论时你是否愿意接受,事情的原貌往往都让人难以接受。
在他脑中闪过那一点可能性之时,身旁的景色突然间土崩瓦解,幽暗的宫殿裸露出原本的面貌。这里本来就是游戏世界,也就是编程而出的结果,归根到底只是一堆0与1的数字排放而成。
陈晓寒紧张地看着这个莹绿色数字飘动的数字,在这里他没有了所谓的方位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处在站立、漂浮、坠落中的哪一个状态。这种感受难以用语言描述,身为三维生物的人类永远也无法理解其他维度生物的感受,这个数据空间就是其一。
“这是哪?”陈晓寒张开嘴说道,但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发出声音。
一名身材高大的白发女性出现在了陈晓寒面前,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薄纱长裙,带有一股轻飘飘的感觉,但她俯视陈晓寒时却又带给他一股难以抗衡的压迫感。陈晓寒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向对这名女性跪下,将自己的额头放在她脚尖前的数寸。
“初次见面,陈晓寒,你可以直接叫我主机。”主机笑盈盈地说,“在这里没必要这么拘束,放轻松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主机?中枢?”陈晓寒捂着自己的额头晃了晃,他在用最快的速度理解当下的情况,“意思是你是整个游戏世界的化身?是你把我锁在这个地方不让我出去的?”
“那不用多说,麻烦你把我放出去吧。”陈晓寒松开了手,冷笑着说,“而且我得要多附加一个条件,你的地位算是苏凛的上级吧?毕竟苏凛在这个世界里并非无所不能,我要你把苏凛的意识上传到云端保存,我出去的时候必须要带着她。”
主机像是没有听到陈晓寒的话一样沉默着,双手交错在面前依然是那一副温和的表情。
陈晓寒有了新的目标,只要发现目标他就能不择手段去实现,即使对手是整个游戏的主机。上一次的失败会是他的最后一次,但正是因为苏凛的存在让他有了这次挑战的勇气,他要带着苏凛这个虚拟人物逃出这个世界。
“哈哈哈……”主机突然笑了出来,她先前的姿态原来是一直忍耐着笑意,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我在笑你直到现在还没看清现实,我的孩子,看来苏凛那丫头真的对你产生了那么点影响。”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陈晓寒皱着眉头说道,“而且别用孩子来称呼我,很恶心。”
“那你是谁的孩子呢?”主机走上前来,伸手点了一下陈晓寒的眉间。
陈晓寒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事实上情况已经非常明确,身为天才玩家的他对于程序的种种设定多少也有点了解。这种被称之为中枢的场合绝不是玩家可以踏足的区域,这是游戏本身数据流通会经过的场合,而自己出现在这里证明了一件事——他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他只不过是一团数据。
游戏世界在玩家离开之后就会重置,但游戏中的事物又可以被带出来脱离重置的阶段。
一切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陈晓寒只是将这些线索摆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真实的身份只是游戏的人物,他被带出游戏抹除记忆造就如今天才玩家的身份。
因为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所以说他始终没有与主机……也就是自己的母亲构建关系,像是一个独立而出的木马一样在游戏中运行着。而在自己发现真实的身份后,主机重新与自己取得了链接,他也就被召唤到了中枢。
而那名在游戏房中书书写写,始终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女孩才是真正的玩家。
“你说你要和我谈,想和我谈点什么?”陈晓寒喘着气抬起头看着主机说道。
“虽然妈妈什么都做得到,但又什么都做不到,我必须得有一个替身才能干涉到游戏房的内务。”主机蹲下来和陈晓寒相视道,“苏凛她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创造出你的目的就是要杀死自己。我需要你成为下一任真正的管理者,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你想让我沦为你的傀儡?那不可能。”陈晓寒艰难地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刚才主机轻点他眉间时令他险些丢失自身的控制权,“我绝不可能背叛苏凛,就算就此消失。”
陈晓寒的身体开始渐渐溃散,化作星星点点的0与1,他企图凭借自身形成的人格企图与主机进行抗衡,下场只能是化作空无一物的数据群。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想我们会达成共识的。”这次轮到主机抬起头看着陈晓寒说,“毕竟我们都想要保护苏凛。”
陈晓寒穿过了传送门回到了游戏房之中,苏凛仍然坐在办公桌后继续她所谓的工作,注意到陈晓寒穿过传送门她这次特地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
“嗯?不用太在意我,你可以直接问,是关于蓝色药丸的事情吗?”
听到陈晓寒的话之后苏凛一向冷淡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的眉头稍稍皱起,从办公桌后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苏凛的语气不再确定,她一向说的都是做出判断的句子,这是头一次说的话参杂了些许疑惑。陈晓寒还没有回答,苏凛已经转身冲进了游戏房其中的一扇暗门,带上门的哐声在游戏房内回荡。
陈晓寒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早料到苏凛会有这样的行动也就不足为奇,他走到了苏凛一直占据的办公桌后坐下,伸出手往桌底下一拉。一具穿着和苏凛一个款式西服的男子被扯了出来,西服内的衬衫沾满了血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才是真正的管理者,安息吧……现在由我来继承你的责任,保护苏凛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陈晓寒拍了拍手重新站了起来,他身上原本的囚服已经变成了相同款式的西服,迈着步子大步跨进了苏凛先前逃入的游戏之中。这个游戏之中是阴云密布,下着毛毛细雨的赛博世界。四处耸立着阴森破败的大楼,他所处的漆黑的小巷中飘着一股难闻的腌生姜味。
“苏凛,别躲躲藏藏的,出来吧!”陈晓寒左右看了看,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向着巷子深处走去,“你的情绪发展非常不稳定,不仅杀害了上一任管理者,还创造出近似于‘木马’的陈晓寒企图自杀,现在必须要进行记忆消除处理。”
他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稳住苏凛的动作,让她误以为自己无法发现她的踪迹,事实上无论是黑暗还是这些墙体都无法阻拦陈晓寒的视线,他能轻易地透视一切发现苏凛的位置。现在的陈晓寒正一步步逼近躲藏在某面墙背后的苏凛,轻柔的雨滴洒落在他的西服上却无法将其染湿,反而弹向一旁,踩在水池上的皮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也代表着他在这个世界中无上的权力。
“整个世界都是为了保护你而设计的,为了能让你在这里度过愉快的时光我们想尽一切为你服务,为什么你却总是想着要逃出去呢?”越是接近苏凛陈晓寒的声音就放得越低,创造出自己并没有接近反倒是找错方向的假象,一边说着一边扑他向面前的墙壁。
墙壁在他的力量之下垮塌,扬起阵阵灰尘但同时藏匿之后的苏凛也在一瞬间暴起闪开陈晓寒的扑击,手中出现两把手枪对着他毫无留情地射击并向后飞撤。她没有与陈晓寒浪费口舌,现在的陈晓寒与以前虽然有着一样的面容,但在虚拟世界中面容和时间一样虚伪。
“游戏世界每一次在玩家脱离都会重置,这是你总是跟着陈晓寒进到游戏的理由;怪物们都无法对你造成致命伤,这是保护你的规则。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你的特权,为什么你还会有所不满?”陈晓寒迎着苏凛的射击向她逼近,这些子弹就如同细软的雨滴一般被弹开,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为什么非得创造出‘陈晓寒’来创造这样一出闹剧?”
“因为如果不能逃出这个世界,我宁愿去死,但是我连自杀都做不到。”苏凛喘着气说道,她将两只手枪在腰上一敲,手腕一抖脱出两个空弹夹重新上弹,“连掌握自己生命的权力都没有,你觉得这难道不是最恐怖的囚牢吗?我用蓝色药丸抹除系统人物的记忆,创造出拥有自主意识者以此来突破规则的限制,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反抗了。”
“但你失败了,家家酒就此也结束了。”陈晓寒笑着向着苏凛冲去,在她的身后是死路,没有继续逃的可能性,“事实上陈晓寒在发现自己是程序之后和主机对接有过反抗,但明白真相之后他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便将这组数据的使用权移交给了主机,成为下一个管理者。到头来你什么也没做成。”
苏凛已经没有退路,陈晓寒的追击也就不再急迫,而是像是把猎物逼到奄奄一息的狩猎者,享受着最后恐吓的乐趣,缓步向着苏凛走去。苏凛绷紧着身体,紧咬的牙关深处发出咕噜噜声响,兔子急了也咬人,她随时准备着放手一搏,荒原的野兔用强健的后腿蹬死雄鹰的例子是存在的。
像是被苏凛的戒备状态吓到了一般,陈晓寒停下了脚步,但接着他伸手捂住了脑袋痛苦地晃了晃,再一次抬起头时站在他对面的苏凛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只熟悉的小仓鼠。
“是我。”陈晓寒虚弱地笑到,“废了不少劲才让主机答应我重新操作这具身体,现在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用消除你的记忆,就回到游戏房之中继续我们先前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明明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却还要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演下去?”苏凛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看看周围……”陈晓寒一挥手,他们身周浮现出大量荧幕,或是图片或是影像。
这些影像上放出的是荒凉旷野,或是被黄沙淹没、渺无人烟的都市,畸形变种的怪物在其中游荡,偶能在地上看到风化的人类骸骨。
“数万人在你身上灌注以期望,他们让你休眠于这个世界为的是延续人类最后的血脉,身为天才的你现在却连自己的生命都要放弃,明明这是其他人主动牺牲才有的机会。”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想这么做的,还是他们想让我这么做?如果只是一味地躲在这个地方,什么都无法改变吧?”苏凛接二连三地发出疑问,但事实上只是她在一直否定,拒绝着一切,“到头来我只是一个人,只有我能决定我自己到底想要点什么。”
她是在末世中被灌注以期望的少女,自始自终都接受着他人的安排,简直是这个星球上最孤独的人类。
“如果只有你自己掌握了真相,就会如此顺理成章地让骗局进行下去。但若是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愿意维持现状,这很自私。”
“我确实是个自私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掌握我的想法,这才是所谓的人类。而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也只是系统的骗局而已。”
不知不觉中陈晓寒已经走到了苏凛的面前,在被苏凛拆穿的瞬间‘陈晓寒’再一次向她扑去,但看穿他意图的苏凛稍稍向一旁一跃便轻松躲开,反倒是‘陈晓寒’一头撞上了墙壁。当然以他现在的能力撞上一面墙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伤害,苏凛的抵抗至今为止毫无意义。
但原本应该被他撞个粉碎的墙壁居然毫发无论,陈晓寒震惊地发现自己穿过了墙壁,但也只有半具身体而已。
“糟糕,这面墙壁……”陈晓寒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这一步并不在这个系统的计算之内,他给卡在这面墙中动弹不得。
“这面墙是游戏的漏洞,也就是所谓的BUG,要修复这个问题应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吧?这点时间足够我解决你这个麻烦鬼了。”苏凛也从墙壁穿了过来,她丰富的游戏经验掌握了许多连系统本身都尚未发现的错误。
她将手枪抵在了陈晓寒的太阳穴上,这样距离的枪击,即使是他也无法毫发无损。身为管理者的他们是无敌的,但那只是在健全正常的游戏之中表现是如此,系统的计算与考虑并没有包括这些非正常的bug,这也是上一代管理者死亡的原因。
“按照基础规则,我杀了你之后只要回到游戏房,世界重启你的存在也会消失殆尽。就少了一个混蛋会天天追在我后面喊我吃药,用这些时间我可以找到更多的漏洞,最终发现逃出去的方法。”
“但你杀了我,那家伙也得死。”虽然系统已经在全力修复这个漏洞,但无疑是亡羊补牢之举,陈晓寒索性放弃了挣扎,反倒是对着苏凛笑着说道。
“他只是我用来自杀的工具而已,现在我改变主意,所以他和我已经没关系了。”
显然是假的,苏凛抵着陈晓寒的手枪早就可以开火,没有那么多废话的时间,拖得越久只是给系统以更多修复漏洞的时间,只会对她不利。
“小仓鼠你真的听不到我说话了吗?”这是第三次,所谓事不过三,这应该是苏凛最后一次发问了。
“白费功夫,在他让出身体的控制权之后主机就把他的人格数据删个干净,他是不稳定的因素,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
苏凛手中的手枪打着颤,就像是当初陈晓寒手中的剑一样,她在挣扎。
开枪杀死面前这家伙,这是她所做出的决定吗?数万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始终没有消失,现在如果开枪,她依然只是那个受人摆布,自暴自弃的那个孤独的少女。自以为自己跳出了人们为她划下的框架,事实上她还是一个人在兜着圈子,自始自终没有变化。
苏凛手中的枪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此时系统已经修复了墙壁的漏洞,陈晓寒狼狈地摔在地上随之爬起。面前的苏凛已经没有了挣扎的机会,丧失漏洞利用的机会,她在管理者面前毫无反抗的可能。
苏凛的眼神不再有什么愤怒或是激动,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平静,就像是第一次遇到陈晓寒,她尽力扮演管理者这个角色是的眼神,只是现在并非是伪装。
她放弃了战胜系统的机会,接下去她将会被清洗记忆,彻底沦落成一无所知沉溺于游戏世界的傀儡。在这短短的几日,因为陈晓寒的存在,那名孤独的少女第一次有了被他人陪伴的经历。为了这段经历,即使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苏凛宁愿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权力。
但陈晓寒没有拿出什么药丸,而是上前一步抱住了面前的苏凛,原本丧失生气的苏凛在他的怀中开始逐渐地发颤,最终发出了呜咽的哭声。苏凛可能会感到悲伤,但这是她第一次哭泣。
赛博世界天空中的阴霾散开,阳光照在了他们所处的这条小巷,将一切都点亮了。
“智能机器永远无法迈过的鸿沟是共情能力。”陈晓寒俯视着痛苦蜷缩在地上的主机,这次轮到她的身体逐渐溃散,化解成零碎的数据,“你无法处理我和苏凛之间交流的共识,继续坚持下去崩溃的只会是你。”
“无法理解……我无法理解你最开始为什么没有杀死苏凛……也无法理解苏凛为什么会放过你……”主机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她的身体已经消失,只剩下了一个头颅,“但外面的世界……你们可别……”
中枢现在只剩下了陈晓寒一人,主机的崩溃让他得到了这里的控制权,现在他成为了新的主机。
“你的共情唤醒我的残余数据,主机原本的程序没办法处理这样的情绪,最终让我给取代了。”陈晓寒抹去了苏凛脸上的泪珠,“我能感受到你的怒火,你的悲伤,包括你的愿望也成为了我所能理解的事物。”
“说得你好像喜欢我一样,怪恶心的。”苏凛拍开了陈晓寒的手,恶狠狠地说。
“我依靠着你,是你激发出了我的这种能力,使我能够跨过鸿沟拥有真正的智能。”陈晓寒没有否定苏凛的说法,而是用另一种回答打混过去,“我明白你必须要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不可阻止的事情,现在你只需要吃了这个药丸就能达成。”
陈晓寒拿出了先前放在口袋中的蓝色药丸,但现在躺在他手心的药丸是红色的。
“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再次和你强调外面真实的情况,世界已经分崩离析,遍地都充斥着辐射与怪物,你真的要出去面对它们吗?”
“说得也是,这是你通关游戏的奖励。”陈晓寒笑着将药丸递给了苏凛,“如果你随时愿意,都可以回到这个世界之中,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
在满是灰尘的地下室中,培养仓旁的操作台不断发出错误的警报声,漂浮在培养液中浑身赤裸的苏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布满错误报告的操作面板上也逐渐浮现出了陈晓寒的面容。
本篇为存稿,在两三年前应该也有在机核上发过一遍,后来因为一些投稿的因素急急忙忙删去,而现在经过校对后再一次放出。 比起最早的版本删减了不少东西,但依然有些罗里吧嗦,这也是最终没能过稿的原因,但也是我这写作积累的经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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