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属于《丝佩瑞尔年代记》系列的长篇故事,全文约为117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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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希顿正身处一条深邃悠长的隧道,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任由身体机能充分释放求生的主观能动性。
脚下踏过千万年不曾得见天日的古老方砖。砖面生满苔藓脚感绵软,沉重的步伐惊起在此陈酿的岁月气息,时间凝练成植物的孢子漫天飞舞,令人恶心的气味栓塞住乔·希顿鼻孔,顺势钻进嘴巴,潮湿混着腥味勾得他边跑边吐。
疲于奔命的乔·希顿没空观察方砖上刻画的纹理是否足够称得上邪恶,又或者属于某种古老的邪祟崇拜,更没有功夫考虑原本该与自己同行的其他人,现在身处何地,又是生是死。调查这处遗迹是假期旅行冠冕堂皇的华丽外衣,其内包藏祸心的马甲上实则写有陷害同窗的劣行。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撞过来,乔·希顿脚步踉跄险些滑倒。
疲于奔命的象牙塔学生会骨干身后,并行的两条通道垂直于地面深不见底,黑得叫人心慌。使乔·希顿不敢停下脚步的嘲讽慢悠悠爬出来,恐惧瞬间擒住他,强行攀进耳朵。可能是求生本能让人产生了幻听,乔·希顿这样告诉自己,以期强化本已不存在的自信。他可不敢停下脚步确认自己学术层面的假设。内心求生欲挥舞名曰“再跑快点”的皮鞭,催促两条细腿尽可能多朝前方迈出一步。
黑暗中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渗出浓烈的讽刺裹挟着腐臭,化身为两只邪恶怪物在身后穷追不舍。它们悄无声息,乔·希顿后脑勺发麻,偶尔疼痛肿胀,仿佛脑后那个地方长出个眼睛,能看见神背后两团巨大怪影逐渐塞满四方形的甬道,就算身处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可以将它们看得一清二楚。
“月婆娑,树飘摇,鬼魅魍魉快来了。哎嘿,哈哈哈、咳咳咳咳!”
开始只是乔·希顿粗喘间隙里偶尔的小声呢喃,到最后化作绝望的笑声。他一副受了莫大刺激的怪模样,嘴角溢出白色唾液,混着呕吐物洒满衣襟。这位象牙塔的学生会骨干沿永无止境的笔直迷宫奔逃,久得让人怀疑是否这辈子都要跑下去,久得仿佛永远找不到出口。
乔·希顿确信身背后有两条垂直的并行通道,里面不断冒出恶心的东西,那不是臆想。黑暗在它们面前白的如同一卷羊皮纸,它们步步紧逼,要把乔·希顿永远留在这座地下宫殿的遗迹里。这种想法快要把他逼疯,耳畔一侧是嘲讽的笑声,一侧是追踪而至的隆隆轰鸣,震得整座遗迹都在颤动。乔·希顿逼迫自己相信,的确有怪物正在追赶自己,又拒绝转身用眼睛确认。
假如这是场梦。乔·希顿如是乞怜,希望路过的神明老爷能听见发自肺腑的摇尾之声,慈悲为怀把他从噩梦里唤醒。
乔·希顿跑得喉咙干疼,嘴里满是血味。梦里不会累,更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感受。
倘若是现实。乔·希顿觉得干脆晕过去浑浑噩噩迎接死亡。说起关键时刻就地晕倒,他可谓经验丰富,光是七、八两个月就已经接连晕过去数次。
无论是梦亦或现实,这都和乔·希顿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
他本应和心仪的姑娘徜徉在七国曼陀罗花田中;本应享受一段不受打扰的暑假时光;本应远离老家鼻涕的是是非非;本应该是个让人终生难忘的生日纪念。
眼下,只有“终生难忘”这个词忠实的履行着假期计划。
在乔·希顿的“本应如此”里,没有讨人嫌的小矮子,没有小矮子那饶舌的好搭档,没有心仪姑娘的哥哥打扰。
身处恐怖的暗道中,或许连命运之神卡波奇拉也爱莫能助。若他真是凡子口中“本应如此”的神明老爷,多少该对乔·希顿伸出援手才是。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不会敲开那间该死的宿舍大门,厚颜无耻的利用职务之便构陷拉奇。更不该威胁七星和韩柯夫,还因为嫉妒南坨的天赋错过离开宿舍的最佳时机。胡思乱想并未给乔·希顿带来丝毫转机,他感觉自己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双腿机械性的轮替做出求生的最后挣扎,身为小学徒的他本来就不应该擅长支付体力换取求生希望的运动。
眼下的情形迫使他忘我的迈开双腿加速狂奔。身后的怪物强过头了,并非一个即将升入第三学年,只会些疗愈小法术的秩序系学徒所能轻松应付的。
终于乔·希顿脑子里负责维护常识的保险丝崩断,他爆发出绝望的笑声回荡在这座黑烟森林的金字塔里。大脑发出放弃抵抗的指示,可双腿义无反顾切断信息传递的通路,拒绝这份向死亡投降的绥靖协议。
“哈,祝我生日快乐,祝我、嘻嘻嘻,咳咳。”乔·希顿开始用胡言乱语为自己鼓气。“你可以的,乔·希顿!”
恰逢此时,一柱幽光与他撞个满怀。乔·希顿隐约看见通道尽头柔白的光斑闪烁,不时在圆与方之间变换形状。直觉告诉他——坚定奔跑,就能活命。
身为学生会骨干的乔·希顿咬紧牙关,加快脚步扑进光芒。
首先是天气。当太阳东升,炽热火球释放无限光明,遮蔽横亘于天穹之上的大裂隙。当它袒露第一缕阳光之时,便会让人感觉闷热难耐。中午一过,温度直线爬升到全天的顶点,太阳淫威大发,如同浸泡在酷刑一般的热气里。纵使挨到太阳落山,炎炎夏日还不忘用摧枯拉朽的热浪为今天做个小总结,以排山倒海的一击闷热结束今天的巡游。
其次是考试。为一个学期进行总结的测试化身为一柄缓慢落下的铡刀。至于刃部锋利与否,全看平日的用功程度。有人干净利落斩断对本学期的留恋;有人临时抱佛脚,钝刀子割肉还需要以补考的形式再挨一刀。
遭天谴的神明老爷和教务组怎想得出创造如此恐怖的双重折磨手段。痛排在第一位,假期作为快乐的代言人,在气温和压力逐渐升高的夏日只能屈尊末席。学子们心中早已有了许多计划,无数事情排好队要在记忆里刻下点关于夏天美好回忆的排泄物。
此时节,也有些人会被迫在痛与快乐之外,多套上一层磨难重重的外壳。
迪比利斯郊外的法术教育机构象牙塔上空,正弥漫着如上所说的浓烈悲情。这座历史悠久、闻名遐迩的魔法学院,七月刚刚经历近乎毁灭性的动荡,至今余波未平。穿夏季校服的小学徒们忍受着缺乏传统美食滋润与校区重建的磨难,在户外挥汗如雨的进行法术备考练习。一个个绚烂夺目的魔能异光点缀如同末日战场般萧瑟的湖畔,小学徒正为法术实测考试做最后的挣扎。不时有人因体力透支面朝下栽进倒灌湖水的陷坑。
坐在阶梯教室里复习理论课的学徒暗自庆幸,他们比鳞光湖边的同窗幸运一些。身处阴湿的室内,感受身边学徒身上所散发出的热量,原本通风又干燥的环境一去不复返,有的只是比室外练习者多了个房顶遮阳。人满为患的教室门口增加许多骇人的告示,警告小学徒不要使用任何法术。这是七月骚乱持续至今的证明,为防止魔能失控、重修教室,以及迎接假期时阿斯托比拉主岛的安全检查,他们不得不在教学楼内禁用包括风系、冰系在内的一切魔法符文,并尽可能将人塞进少数几间教室里。
反对统一着装的呼声比往年更为汹涌。纵然象牙塔管理委员会的法师们坚持把麻袋一样的行头定义为“夏装”,可麻袋装终归还是麻袋装,多几个袖子少几个袖子都改变不了既不通风又不透气的现实。倘若有学徒投诉的过分,他们还会继续搬出“磨炼意志”、“锻炼精神”、“我年轻时也这么穿”等荒唐理由搪塞。
小学徒们比往年更为强烈的盼望暑假,盼望脱掉麻袋装,盼望离开象牙塔这个今年发生了许多荒唐事的鬼地方。眼下,期末考试的倒计时响起,无论身处户外饱受骄阳蹂躏,还是闷在教室里昏昏欲睡,所有人无一例外盼望夜晚来临。只要太阳落山,他们便可以躲回七扭八歪的丑陋宿舍楼,关在屋子里享受魔法符文带来的清凉与惬意。
肩负教职员工重任的法师在假期来临前的日子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挑灯奋战,忙着同下学期教学计划、制定资金使用规划、预估教学用具使用量、评估本学期某位水蓝色头发的小学徒捣毁教学资产的次数等表格搏斗。在放假前提交报告是支撑他们努力工作的唯一信念,他们渴望好好休息一个月,抚平七月骚乱时带给所有人的心灵创伤。
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教职员工处理,他们必须赶在放假前彻底取缔象牙塔内的非法结社。
这学期开始象牙塔流行起带有复杂暗号的秘密组织。说起来法师本就擅长搞各种奇怪的小团体,简直是身为法师,除了施法之外需要掌握的第二天赋。瞧瞧阿斯托比拉主岛上的情况,土豆泥派、豌豆泥派和地瓜派的斗争如火如荼;符文爱好者和素材使用者势同水火;偏爱飞行道具的法师与坚持使用传送门的人绝对不能同处一室。
以开放包容的教学理念为先,在学生会登记注册“黑珍珠同好会”这类偶像崇拜团体倒还无伤大雅,毕竟事关小学徒的精神文明建设。可秘密结社不行,特别是暗号复杂的秘密结社,万一为人师表的导师和教职员工想加入怎么办。
最先搞暗号谜语且拒绝在学生会注册的,是个叫“先知不懂草茶预言帮”的小团体,它的兴起全拜年初与尖帽大学的学术交流所赐。学徒们对枯燥的理论知识和纸面数据完全不感兴趣,反而对听到的奇闻异事格外上心。诸如公会街流行何种暗号,哪些接头方式最时髦,他们学起来简直比掌握一门零环戏法还要得心应手。如果小学徒们肯把心思用在如何正确施法和背诵咒语方面,七月骚动对校园的破坏力恐怕会减小许多。
很快各种名字比着看谁更长的暗号结社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说它们是春笋莫不如说是蟑螂更为恰当。当你在灶台上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觅食害虫,便意味着挪开柜子会迎面撞见成百上千只带给人惊喜的瘆人玩意儿。
象牙塔管理委员会和学生会反应很快,他们重拳出击一个接一个取缔非法组织。最先覆灭的就是“先知不懂草茶预言帮”,虽然没有找到该组织的创始人,可杀鸡儆猴很奏效。小学徒的秘密团体转入地下,潜伏在扭曲生长的宿舍楼里,暗号口令进化的越来越复杂,长到想加入某个秘密结社的人听了就会打退堂鼓的地步。指望现任校长没用,他只关心今天深夜谈话的女学徒是哪一位,热衷于半夜吓唬把教科书落在教室里的小学徒,并且乐此不疲。
我也不会啥活,更不敢咬打火机,在此就只能动动嘴皮子——
——恭祝所有机核的父老乡亲新春吉祥,心想事成诸行顺意;癸卯兔年红红火火,身体安康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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