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之后,埃洛抬头遥望,眼见几名信使脚踏飞盘从空中掠过。他们的制服是贴身纤维,在黑夜中白得就像新雪。各家速递公司的图徽通常被拆解为两到三种颜色,在原本的纯白底色上赋予装饰。装饰为活性化的外显数据流,能根据深脑意识的流动展开变化,因而每位信使的制服都是独一无二的。颜色成了区分公司员工的唯一方式,比如说“飞船”的制服装饰是银色、黑色与紫色,“西街巨人”的是黄色和青色,“科塔玛救星”的是绿色、蓝色和褐色,“夜行者”最为特殊,只有单一的黑色。
飞盘,这东西由天才哈尔·乔贝特发明,一经问世便迅速取代了信使们过去善用的滑翔翼,除了更快、更轻、更便宜等优点以外,还有就是这玩意儿可比滑翔翼酷多了。造型上飞盘名副其实,就是两大块拼嵌而成的椭圆形盘饼,一些恰到好处的流线构造在表层显现,唯有底部较为粗暴,直接将囤积与传输能量的管路暴露出来,像是一座微型化的工业城,更像是炉火,因为圆环构造的中心确实会释放无色火。这种肉眼几乎不可视的热量从飞盘底部释放,托起远比飞盘本身更重的信使,帮助他们升上夜空,腾转飞旋。
在工业城,飞盘与信使似乎尤其受到青春期青少年们的尊崇。此时一群工兵团见习部的男孩女孩们眼中满是羡慕,他们热烈讨论着哪家速递公司更酷,哪几款飞盘型号的性能更加强大,以及其中某位女信使的英姿飒爽。那位女信使听到了他们的夸耀,随即开始在半空表演起一连串的高难度动作,包括不限于空翻、回旋、快速跃过几座不断喷涌霾尘的烟囱,在结束了这一切后,她还低空飞过路面,引得少男少女们尖叫连连。她朝埃洛微笑,埃洛也朝她挥手示意,这女孩是来自“夜行者”的明星信使珂赛特,警署在泽恩新区与东街的线人。
原本来说东街与工业城相距过远,两地的线人不太可能由同一人担任,但泽恩新区的设立改变了一切。信使曾经是东街乃至全极圈的支柱产业,在这个网络通讯早已被创成了筛子的年代,这些专业人士不仅速度够快,而且极其注重个人隐私,不仅大企业青睐于他们,帮派和私人也和许多速递公司签订了合同。速递公司由此做强做大,并逐渐也开始涉猎一些信息倒卖的黑活,从而在极圈变得更加不可或缺。
自主机器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这群所谓“新的生命表现形式”比无人机更加智能,比人类更加忠诚、强大,尽管少数的明星信使依然受到追捧,但从普遍情况来看,传统的人力信使确实因为自主机器人的出现而式微了。东街是一块靴子半岛文化相当浓重的地方,对于这些重视家族文化和一定程度上追崇人本主义的傻子们而言,他们绝不会容许冷冰冰的机器人取代自己那“充满温热生活气息”的家族企业文化。
好巧不巧,工业城正面临着工兵团青壮年大规模流失的窘境,新上任的总工会会长因此与东街的几位教父一拍即合,促成了两座城邦之间的友好协作。鼓掌吧,承载着两地光明未来的泽恩新区就此诞生了。
珂赛特也是在这之后,成为了警署首位横跨两地的线人,毕竟“夜行者”是最早入驻泽恩新区的速递公司。
耳边响起铃声,外显光幕在眼前展开,埃洛接受了这股影像数据流,画面中当即跳出了笑容明媚的珂赛特。
“工作?”画面中的珂赛特咯咯笑道,浅灰色长发正随着夜风的吹打而飞摆,在白皙的面庞上留下数缕银白色丝线。
“是的,首先,我想找条能够绕开正门口进入泽恩新区的路。”
“人可多了。”珂赛特一边轻盈飞旋,一边咯咯笑道,“我敢说这回你那位上级可是下了血本,对了,你知道电视上是怎么称呼你的吗?”
“我不在乎。”埃洛不耐烦地啧了啧嘴,从腰间拔出刚刚购买的新烟管,带着怒火使劲吞吸,“怎么说,有路吗?”
“得穿过贫民窟。”珂赛特向她传来外显指示光标,“你看着走吧,查完了一起吃饭?”
“如果可以,我会联系你。”埃洛对她微笑,挂断了通话,顺着光幕上的地图与光标往前走去。
在遵循指示穿过了三个十字路口后,埃洛转身拐进一条狭窄的土路,几个男孩从她身边相互追逐而过,他们的衣服是泥土的颜色,双脚则大多赤裸。
小路内夹着一片平民窟,窗台如同城堡上的滴水石兽那般嶙峋突起,在一线天中犬牙差互,晾衣线、电线、管道与简略搭建的板桥相互穿插,共同组成连接在两面城寨之间的细密蛛网,色彩陈旧的衣服在上悬挂,如同死气沉沉的旗子。
“大警探,随便挂断通讯可是很不礼貌的。”珂赛特再次传来了影像数据流。尽管隔着护目镜,但埃洛依旧能察觉到她双眸深处中的不快。
“你知道啊?”埃洛用食指轻敲烟管,口中吞吐着烟气,
“待会在老地方,我们见面吧。”珂赛特神秘地笑了笑,挂断通讯。
埃洛凝眉叹息,指甲轻敲烟管,将其重新放回口袋。拾荒者的无人机从她身边缓缓飞过,声响嘈杂,还排放着浓烈油烟。顺着烟团的轨迹划过夜空,她也来到了贫民窟的尽头,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此时在她眼中,工业城就犹如一张徐徐展开的羊皮卷轴,沾满油污与鲜血的羊皮卷轴。
工业城位于极圈的边缘地带,环绕大冰山与十二矿坑而建,古老而破败。
楼层胡乱堆砌成山,钢筋裸露犹如骨架,血淋淋地切碎夜空,部分楼寨堵塞进冰架的巨大裂缝,像是野蛮生长的杂草真菌。锈红的铁架穿透苍白冰山,像是镣铐那般将其牢牢钉死,工厂在铁架上蔓延,巨大的烟囱如同星舰的炮筒,直往天际,不停往空气中挥洒致命的霾尘。铁架往下延伸,在冰架底部刺出扭曲斑驳的管道群落,极圈所有的垃圾废料都从此排放,它们落入深黑无光的冰海,在某些并不畅通的地方升起垃圾丘陵。
埃洛过去的搭档曾对这座城市有过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他说工业城就像一个刚强有力的女人,凭借自己的母乳与力量孕育了极圈,让这片荒芜逐步成长为联邦的骄傲,后来她老了,那些西装革履的养子们认为她失去了价值,便一个接着一个弃她而去。这个可怜的老女人就这样倒在报废的工业生产设施中,低头遥望着冰海中缓缓升起的垃圾山脉,她将浓黑如墨的海水作为镜子,仿佛能看到自己满脸是血。
满脸是血的女人紧紧扼住埃洛的臂膀,向她哀声呼救,女人的咽喉仿佛被尖刀割碎,只能勉强发出断断续续的凄厉呓语,“救救我……救……”
埃洛尽力使脑海与现实剥离,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更年轻,与那位象征工业城本身的老女人截然不同的是,她的双眸尚未阴沉犹如死灰。
帮派分子从狭窄的路口钻挤而出,仿佛下水管道里的老鼠。他们每个人都将身体改造成外形凌厉的铁块,手上则大都握着型号不一的枪支。排首那位体格最为粗壮,他将脸的整个下半部分卸去,换成了一盏在铁罩下照射红光的大灯。红光在铁格栅栏的切割下分别向四方散射,一束割向女人绝望惊慌的脸,一束洒向他手上握着的那把霰弹枪。
他抬起霰弹枪,枪口对准了埃洛的面门,“女人,把那性侣推过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海浪拍打钢铁,亦如信息传输时,那些因网络不畅而失真破损的部分。
埃洛看了一眼那名性侣,她全身赤裸,周身环绕着外置模块改造后遗留的缝线。
又抬头,扫了一眼黑漆漆的枪口,“你们是谁?与她有什么恩怨?”
“私人恩怨。”持枪的壮汉冷冷回应,“外人还是不要了解的好。”
埃洛展开手掌,显示出散发着淡银色光辉的公义盟警徽,一把刺破天穹的长剑。
“条子!”某位帮派分子怒吼道,他冲上前来,从义肢表层弹出两把滚着火热的锯齿尖刀。
他的情绪感染了其他人,随后的数秒内,余下的帮派分子也都纷纷抬起各自的枪,只要他们愿意,随时便能将埃洛打成筛子。
壮汉往后摆了摆手,让躁动不安的鼠群镇静下来,随后嗤笑几声,幽幽说道,“你们也选边站了吗?公义盟。”
壮汉再度抬起厚重枪管,嘴部四散的红光齐齐往埃洛的面容投来,数秒内令她难以睁眼,“我也可以按我们铁焊帮的规矩行事,一枪毙了你,以荣光伟大的铁神。”
“即便是要和公义盟全面开战?”埃洛收回掌中警徽,用视线指了指那名性侣,“对你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有半响时刻,空气就仿佛一团团流动的蜡,滚烫而焦灼。
壮汉收起了枪,拧结的眉心豁然松懈,“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她。”他招呼着其他人一同离去,身影重新没入夹缝。
随着帮派分子们彻底消失,那性侣忽然松开了紧握埃洛臂膀的双手,原本佝偻着的身子也再次挺立。她拨开暗蓝色的凌乱刘海,真正显露出那双狡黠的眼睛,用手背快速擦拭去面颊上的鲜血,歪头对埃洛咯咯笑道,“谢谢你,警察姐姐。有缘下次再会咯。”随后她快步跑开,身手敏捷地爬上不远处的几栋矮楼,纵身一跃,跳入烟灰色的楼群。
“战事已经扩张至上层了吗?”埃洛远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轻声叹息,将注意力转回指示光标。
跟随光标,她穿过几重楼林,来到了一片占地广阔的灰白色广场。视野正前方是位处广场中心的团结像,石造的工兵与农民脚下踩着猛虎,双手如锁扣那般紧紧相握。石像后方,环榫的高楼正门恢弘高远,在大冰山表层撕开一道三角形的整齐裂口。高楼主体分为三块棱盘状结构,最顶层的那块体积最小,直接与环旋冰山的铁架稳固相连,工厂在铁架上以各自的厂家为区分,在不同的位置拥簇成团,以形态各异的工厂集群悬挂半空,如同铁枝上腐溃的巨大果实。
埃洛在眼侧瞥见一群服饰花红的老人,他们欢笑着,在音乐的萦绕下纵情舞蹈,配合着四下空旷荒芜的景致,模样稍显诡异。但若仔细观瞧,便能发现他们也并不孤单。另有一群年轻的工兵在远方追打街球,见习部的亮蓝色工服极其跳眼,在苍白的地平线上飞速闪动着。
这大概是最后两群仍坚守在联邦文体广场的人了,也许再往后不久,这座广场的基本职能将被世人所彻底遗忘,以至于成为真正的荒芜。
机器人特警鲍勃228守候在团结像侧边,冷灰色的金属胸腔微微起伏,向外散发着温热光晕,玻璃管线从胸腔下方延伸,环绕形成身躯主体的纯黑骨架,以精妙的编织与穿插,构筑出它的血管、肌肉和思维。它见着埃洛,形似摄像头的圆球头部组件灵动晃闪,表情光幕中的碧蓝色字符游弋漂浮,最终组成一张朴实的笑脸。
自雪降日一家的惨案发生之后,公义盟便明令禁止传统搭档制度,继而颁布了《机器人协调搜查法案》。即人与自主机器人特警两两组合,对案情展开更加高效的侦察。这不过是表面说辞,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为了减少警察与警察之间的情感联系,顺便再依靠机器人对他们的言行举止进行监督罢了。
鲍勃228在数月前配备于埃洛,它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移动的百科全书、尸体解剖室、科学化验室以及信息档案库,那些过去需要警察们来回奔走的琐碎工作,如今只需要依靠这么一台小小的自主机器人,便能在数秒内全部完成。也许再过不久,警察这个职业本身都将彻底消亡。
阿塔比斯和飞鲸洋都曾围绕极圈警署的机器人特警生产承包权展开竞标,最后拿下这单合作的却是巴比伦协议——一个新近崛起的战斗技术模块研发公司,他们凭借超级警察库珀一号赢得了顶头上司们的亲睐,也以此为契机,正式踏足自主机器人领域。
鲍勃228属于为警署专供的定制型号,其原型为市场上通贩的库珀三号,除外壳部分被整体替换为加厚陶瓷护甲外,腰部与背部均配备了嵌入式武库。骨架构造经过专业的重塑,相比起原型机重量更轻,但防御性能更佳。
“埃洛警探,你没走正门,对吗?”机器人的语气好像在质问,让她莫名烦躁。
“我讨厌那些东西。”埃洛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媒体对你说了什么?”
“我也没走正门。”鲍勃228的表情光幕上闪烁出一抹狡黠,“公义盟授予我的任务里,并不包括应付媒体。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过去的。”
“这样啊……”埃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所以你拿到凭证了吗?”
“当然。”它展开手掌,弹闪出了两张冰洞城的入门凭证,并将其中一张传送给了埃洛,“冰洞城的车厢旅馆区,青木旅社的四层八号客房。”
“卫生间的浴缸里,死因是心脏爆炸。”埃洛接续了它的讲话,起步往冰洞城的方位走去。冰洞城位于那座高楼的后方,也就是被楼盘撕裂的大冰山内部。
“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吗?”她一边走,一边向鲍勃问道。
“至少没有实体。”鲍勃228望着那道巨大而幽邃的裂口,机械心脏的运转骤然紊乱。人类似乎把这样的情感波动称作心跳加速,其根源大多来自恐惧。
埃洛领头踏进了冰山与钢筋结构洒下的沉重灰影里,皮靴在空气中荡起冰尘。这里荒冷幽森,四周除去那些刺鼻的金属气味,便只剩下一排排阴凉可怖的巨大落地窗,窗内便是昔日公义盟联邦工团运作的机要所在,但现今只有昏暗。
工团不再开会了,在新的总工会眼中,工兵只需要毫无保留地贡献自己的劳动力,而农民,则早就被全部驱逐出外。
“我不确定,埃洛警探。”鲍勃228摆了摆手,往她的外显光幕里投来一段立体影像,“这是八号客房,看看那张桌子,就是十分脏乱的那张。”
长方形的玻璃桌面上摆满了酒瓶,与沾带着食物碎屑的各式包装,信息光幕相嵌在玻璃夹板之中,正持续轮转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娱乐新闻。光幕旁边是一滩流光溢彩,字面意义上的流光溢彩。
“数据残渣。”埃洛吸了吸鼻子,轻轻念道,“他吸了电子毒品。”
“这些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团被搅烂的彩虹。”鲍勃228十分精妙地使用了一次比喻的修辞手法。
埃洛冷冷哼道,“这点量不足以让一个人心脏爆炸,如果这条线能走通,折戟沉沙早就这么做了。”
冰窟深处吹来阴森森的冷风,粗略一听,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哭嚎。
“警探,你认为他为什么要吸毒?”机器人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那是病毒程序,对人体有害。”
“我不会去思考这种东西。”埃洛拧眉望向黑暗的尽头,“每个人都有各自犯事的理由。”
埃洛停住了脚步,猛然回头。她的眼眸仍旧是宁静的沉黑,但只在这个瞬间微微瞪大,绽放出了少许断裂斑驳的幽蓝色光晕,那是折射四周坚冰所得来的神采。
“低头!”她厉声喝道,拔出套在肩膀位置的手枪,扣动扳机。
鲍勃228执行了指令,即刻从听觉组件感受到一声炸响,以及总是追随着炸响的,金属与血肉的幽幽破裂声。
攻击者扭曲成了一道色彩纷繁的乱流,持续挥舞着从双臂弹出的生锈刀刃,动作之诡奇迅速,好似在跳跃一曲撕裂光速的舞蹈。
刀光闪闪,并勾带着无数缕令人厌恶的流光溢彩,那是失去人性和理智之后最为存粹的情感支流。对于仍在现世中活动的生物而言,是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
鲍勃228连连后退,正想要弹出武库之中的光剑时,却再次被埃洛厉声喝止。
她持续扣动着扳机,又是接连几声炸响,子弹准确无误地全部劈中了攻击者的头颅,引发爆炸。
血和生化组织液浸湿了冻土,攻击者的身形恢复了正常,仰倒在地。他看起来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衣着简朴,外套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这大衣很破旧,胸口印着一幅清晰度堪忧的光影图标,该图标由许多立体图形交叠拼砌而成,看起来既凌乱又规整。
图标上方不远处,便是那个人迸裂的脑花。鲍勃228实际上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脑花,但确实有什么东西,从死人裂开的脑壳中泄了出去。
“为什么我无法感知到他。”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组件过于自信,但在刚才,本应横扫三百六十度的视觉组件,确确实实没有察觉到此人的任何动静。
“电子毒品吸食过量之后,数据流便会损毁。”埃洛收起手枪,缓步掠过了他,在死人的身旁蹲下身来,细细查看,“你的数据库里记录了这个图标吗?”
“耕种者协会的图标。”鲍勃228飞速检索了数据库,沉静作答,“红色圆柱体和白色三棱柱,象征着耕地用的锄头。”
“他们是农民,过去在极圈的各大冻土负责垦荒工作。”埃洛将那枚释放光影图标的纽扣组件闭合,把这似乎闪烁了好几个十年的图标彻底熄灭,“后来随着合成食品技术的普及,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他们了。”
埃洛抬起了头,但视线并未与鲍勃228相交一处,而是扫向远方,冰冷漆黑的远方。两侧巨大而幽森的落地窗内荡满冰尘,破旧的座椅散乱在空旷的各处,既像是墓碑,又仿佛想要控诉些什么的装置艺术。
“你们需要通过更新来维持效能,我们也同理。”埃洛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们也需要更新换代,”她眨了眨眼,向来冰冷的眉眼中挑动起些许怒火,“只不过我们更新换代的方式,要远比你们残酷得多。”
“你不需要懂,机器人。”她轻声叹息,起身快速掠过了鲍勃228,向前方大步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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