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科幻丨海湾幻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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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废墟上，被遗弃的孤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走在海岸线边际，寻找着能够使用的机械废弃物。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的衣物，也很单薄破旧。
遗憾的是，只找到塑料瓶、啤酒罐。
孤儿名叫哈尔，他破烂的金属面容使他看上去甚是可怖，但他纯真无邪的另一双蓝色的眼睛，又让人心生怜悯。那眼睛比海更蓝，比天空更纯洁，可惜并没有成对——男孩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是破旧的机械眼，淘汰落伍，但是勉强能用。
俩人细心地翻找着，也不忘放过任何食物，鱼虾、螃蟹、海藻也行！
“看来今天又得饿肚子了……”
“天还没黑呢，别轻易放弃！”姐姐鼓励着哈尔。
他们又往海岸线的更远处走着，走着……漫无边际的大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旅程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走到尽头，每天如此循环往复。
挨饿的轮回，折磨得人想要发疯！哈尔走不动了，再也走不动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还疼的他蜷缩起来，躺倒在沙滩上翻滚起来。
“哈尔！哈尔！”姐姐连忙跑到他身边，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忍一会儿就好了……忍一会儿就好了！”
“啊啊啊！姐姐，我……我快要死了！”哈尔疼的哭不出眼泪了，胃的不适让他呕吐起来。里面并没有食物，只是干呕，毫无疑问，那会导致他更难受。
“怎么办，怎么办！哈尔！我这个姐姐真没用……”姐姐跪在哈尔的身边，抱住他，不断抚摸着他的后背与头发，陪他哭了起来。
一条生鱼和几个蘑菇，被丢在了他们面前。
姐姐抬头一看，只看到太阳下那人的剪影，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形枯槁，弓着背，步履阑珊。他什么也没有说，留下食物就离开了。
“谢谢！谢谢！哈尔，你看，食物！”姐姐不断向救命恩人道谢，那人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得越来越远，头发仿佛越来越苍白……
哈尔马上抢走姐姐手上的生鱼和蘑菇，大口吭食起来。他咽下几口带血的鱼肉和嚼碎的蘑菇后，猛地一惊，看向旁边正在温柔笑着的姐姐。
“姐姐，对不起……你也吃！”哈尔忙把食物递给姐姐，“我已经吃饱了！”
“我吃蘑菇就好了！你吃肉吧！”姐姐轻轻触摸着哈尔的脸庞，拍了拍他的头。
“一起吃！一起吃！”哈尔坚持，语气有点生气。
“好，一起吃……你别哭啊！我吃！我吃……”
旧城早已没有人了，即使真的还存活着同样跟哈尔他们一样可怜的遗弃者，也不会冒死往城里的深处走去——遍地都是足以致命的含有核辐射的放射性物质。那源于一次某国家的核废料倾泻入海的事件。即使被大多数国家严厉指责，依然不当一回儿事。本就不应该被丢到海里，一倒了之的核废料，引发了各国之间的争吵。
后来就演变成了无止尽的恶劣效仿，互相报复。再后来，就是战争。
可笑的，永远只能带来暴力、摧残和毁灭的战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又逃到了海上，用纯粹的钢铁建造了一片浮于海上的新城。人类毁灭了海域，最后又依托海域，才获得了一线生机。
现在，大地一片断壁残垣，只剩下星球每天不断的哭泣声和泪雨。
“听之前的人说，海滩上有人不断看见过一只纯白色的大型浮游生物！就在这样圆月的夜里。”姐姐躺在沙滩上，看着圆圆的月亮说着，今夜的月光比之前的都要更洁白。“遇到它的人，能够被它载着去往海面上的新城。”
“那不过是传说罢了，大家承受不了绝望，编织出来的梦罢了！否则也不会冒死去往城里。”
“是吗？可有些人确实是就再没见到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死了，被埋了，又或许……”
他们陷入了一阵沉默。
“哈尔，要不我们也去城里吧。”
“只有这样了，否则每天都没有食物。”哈尔停顿了片刻，闭上眼回复到。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我们明天就动身，肯定能找到食物的！”
“嗯……”
隔天的一早，他们就往城里走着，正要踏出沙滩时，那个给过他们食物的男人又出现了。这回他们还是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只是他比之前遇到的时候显得更加年迈，头发和胡子也变得更脏乱和长。
他挡在哈尔他们的面前，焦急的摆着手，似乎是不想让他们前往城里。
“是你！怎么了？我们必须得去，否则我们就没有食物吃了……横竖都是死的话，我们只能选择一种更有希望的去尝试。”姐姐原本看着那老人，此时却越说越低下了头。
瘦小的老人连忙从腰间扯下一条晒干的鱼和几个蘑菇，拿在手里递给姐姐。姐姐看着他，惊讶疑惑着，想要上前看清楚他是谁。哈尔却一把推倒了老人，不仅抢过了他手里的鱼和蘑菇，还抢走了他腰间所有的鱼干、所有的食物。
“姐姐！快跑！快跑！”
“哈尔？！你！等等！你等等我……”姐姐看了一会儿老人，然后扭过头不看他，追上哈尔。“抱歉，等我们找到食物，会补偿给你的！抱歉！”
老人连忙翻过身，趴在沙滩上伸出手想叫住姐姐，但哈尔他们早已跑远了。他无可奈何地用拳头砸在沙滩上，看不清的面容上流下一滴眼泪。
“哈尔！你太过分了！他救过你的命你知道吗？”姐姐非常生气，跟在哈尔后面，责怪着哈尔。
“姐姐，我只是想要我们两个人，能够好好活下去。”哈尔转过头定身看着她，两只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随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了！”姐姐短暂的沉默后，也抱住了哈尔。
“好！我答应你！”哈尔牵起姐姐的手，继续向旧城深处走着。
他们走过成堆被遗弃在马路上的废旧汽车，走过堆满垃圾的小巷，终于在已经离海岸很远的一个到处都很破败的村子里找到了一家超市。
“姐姐！姐姐！看，我们找到食物了！我们可以在里面待很久很久都不怕没有食物了！”哈尔兴奋的跑向超市，甚至跳了起来。
“哈尔！你等等我！”
姐姐随后走进超市，她莫名地有点害怕和担心，毕竟她一路上没有看到过任何其他人。也不知道这该庆幸还是该谨慎。
“哈尔，注意保质期。”姐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哈尔就打开了一大瓶可乐和面包的塑料包装吃着。
“姐姐，谁还管那个啊！能吃就行！唔唔……太好吃了！现在都属于我们的了！”哈尔继续猛吃着，还边吃边塞给姐姐。
“你慢点，慢点！我们必须得带点食物和饮料还给那位老爷爷，作为对抢走他食物的补偿！”
“姐姐，这还有薯片！我们多久没有吃过薯片了……”
“哈尔！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果冻、罐头！这简直是天堂！姐姐……”哈尔回头一望，一个肚子臃肿、肢体扭曲变形的怪物出现在姐姐的后面，哈尔吓得手里的食物全部掉在了地上。
“快跑！姐姐！”哈尔大声喊着，往姐姐的方向赶去。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姐姐下意识地回过头，就被那个怪物抓起来，咬掉了头。
“什……”哈尔顿时全身瘫软，思维停滞，随之而来的愤怒又让他清醒过来，掀倒了货物架压在那怪物的身上。怪物顿时发出一声像是女性声音的悲鸣，她的嘴里有着姐姐的鲜血和它自己的绿色血液，尖利的牙齿漆黑。
哈尔还想做点什么，但他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如此，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跑——抓起食物，尽可能多地装好食物，然后向外逃跑！
他来不及再思考，念头刚起，就脱下衣服把食物装在里面向外跑去。泪水从他的深蓝色眼睛里流出，他悔恨，他不敢！他充分感受到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可那怪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逃！赶紧逃！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样了，他撒开腿跑离了超市。“啊啊啊！姐姐！都怪我……”
怪物并没有追赶他，她慢悠悠的从超市里出来，还拿了更多的食物，好像想要给哈尔。哈尔回头看着，可他不敢停下脚步。“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怪物！辐射，一定是遭受辐射变异了的怪物！”
哈尔不知跑了多久，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冰冷的雨水下得更大了，淋在哈尔的后背和他抬起来的头上。
我要为姐姐复仇！复仇！武器，我要找到武器！他找寻了许久，可附近哪里来的武器呢？无非是石块和损坏的砖头。
哈尔跪在雨里，泪水和雨水相融，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进城！可不进城哪来的食物？我们又该怎么生存呢？那个老爷爷或许能维持他自己一个人的口粮，可再加上我们两个人？不可能的……
“姐姐……不行！我必须赎罪！我必须杀了它为姐姐报仇！”
哈尔擦干眼泪，他开始在废旧汽车里找寻，或许有人逃离这座城市的时候带了枪？他找啊找，没有落下任何一辆车，终于在一辆警车的副驾驶储物盒里找到了一把手枪。哈尔拿着手枪，颤抖着，手枪此时仿佛重得他拿不起来一样。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往那个村子里走去，他一路的心情最后都演变成了决绝的杀心！
他走到了那间超市的门口，被他翻倒的货物架已经被立了起来，地板的瓷砖上还残留着怪物和姐姐的血迹，可怪物和姐姐都不见了。
“在哪里？在哪里？那个该死的怪物在哪里？”哈尔再次大叫起来。
怪物从他们来的巷子里出现了，好像很怕他，可又想上前观察他的样子。哈尔连忙怒气冲冲地追赶怪物，他端起了枪，向前射击，射中了怪物的变异细长的手臂。怪物又发出女性声音的悲鸣，她往巷子里跑着，哈尔又射击了几枪，不断追赶着她。
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哈尔成功击中了怪物的后脑勺。
“去死吧！怪物！为我的姐姐偿命！”哈尔冲着躺在满是泥泞和垃圾的地上的怪物射光了子弹。
怪物此时流下了泪，它在变形，变成了姐姐的样子。
“哈尔……为什么……”
“姐姐？不可能！一定是你把姐姐吃了，才能变成她的样子，你这个可恶的怪物！”哈尔的脑子一阵阵痛，疼得他痛苦大叫起来。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后面，哈尔端起了没有子弹的枪，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被重物敲击后的眩晕。
月光照在海边的人工洞穴里，哈尔躺在一张杂草和枯枝铺的床上，缓慢地睁开了眼。
“姐姐？姐姐……”哈尔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像是姐姐，他一想起姐姐又马上一激灵，清醒了过来。但此时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姐姐，而是那位被他推到在地，抢走食物的老爷爷。
“是你，你为什么要带走我！那个怪物呢？那个怪物呢！”
老爷爷转过身来，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端了一碗蘑菇和鱼熬煮的鱼汤给他。
“我不要喝汤！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要我的姐姐……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哈尔打掉了老爷爷手里的汤，捂住自己的脸跪在了地上，痛哭起来。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姐姐就不会死……我没有亲人了，没有家了！”
老爷爷只是看着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又端起一碗鱼汤蹲下来递给哈尔。哈尔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他分明看见那老人，跟他一样，也是有着深蓝色的眼睛，另一只是机械眼。
而他此时，也在流泪，只有半边脸，流下了一滴泪……
洞口的沙滩上，一只巨大的，有着四片翅膀的透明生物从海底里浮现出来，它透明的头部里明显有着人类形状的大脑。它的头又开始分解出众多的触角，向老爷爷伸去，控制了老爷爷的头，像是吸吮着什么。
而哈尔呢？哈尔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是逃跑了吗？
洞穴，月光和沙滩，都好像变得虚幻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成了全是钢铁和只有昏暗光线的堡垒。那只从海底来到海湾的幻兽，此时穿着某种制服，有着人类的身躯。
他突然猛地一转头，原本被他控制的老爷爷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景象，又变回了海滩的废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