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柜台不断擦拭着酒杯的蕾雅面前,一个面容苍老,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望着柜台上哪些歪歪扭扭的伤痕,喝着酒摇着头说道。
他的眼神迷离,似乎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已经不远了。但他所说的话倒是挺正确,这间酒馆就算是以弗雷村的老人来看也算是破旧了。
小屋木制的梁木在鼠蚁长年的啃咬下变得歪歪扭扭,常年用油灯而被烟雾熏黑的屋顶也破着洞,将寒风送入这间本就不大的小屋里。
外面挂着的招牌甚至因为常年的腐蚀而脱落,半挂在门上随着冬日的冷风飘荡,如果不是内部还有些许光亮和响亮的人声,想必不管是谁都会认为这里已经变成了废墟。
蕾雅有些无奈地对老爷子说道,在这处破旧的酒馆和永远满腹牢骚的人们之间,只有她穿着整洁的衬衣,把腰挺得直直的站在柜台前,看起来就像村里的大人们常常在说的贵族老爷一样,高贵而美丽。
但事实上蕾雅只是一个不知被谁遗弃在酒馆门前差点冻死的孩子,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贵族老爷们为了他们的神圣东征到处征兵,就算是半大的孩子都有可能战死在不知名的荒原上。像蕾雅这种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不过是这个时代的日常罢了。
如果不是酒馆老板需要个孩子继承他的名氏,喂她喝了一口酒后又带进屋里的话,可能蕾雅就会这样冻死在街上,再被丢弃在村子外的树林里,给那些因为冬天而挨饿的野兽们加餐了吧。
也因此,她常常会感到酒馆外的世界是如此的幽深诡异,呼啸的寒风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在她的身边萦绕。
她也曾想出门去见识见识外面的风景,但每次在刚刚踏出酒馆门的时候,不停窜上背脊的寒意就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回去.......呵,回那里去,这么晚了,我可不想跟隔壁的亚尔一样,走在街上突然就被怪物咬断了脖子,连尸体都不见了踪影。”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常年都在酒馆这种吵闹地方的蕾雅自然知道老人所说的怪物,听说是个凶恶残暴,狼头人身的诡异野兽。不过她从未亲眼见过,所以也只是当作老人常有的被害妄想来听,并未当过真。
门口的铃铛突然响起,打断了蕾雅的话,也让她好奇地望向门口,要知道村里喝得起酒的体面人此时已经全部都在这里面了,此刻还踏入酒馆的不是一个只想喝点水的穷光蛋,就只有可能是一个外乡人。
不过蕾雅觉得后者基本不可能出现,弗雷村不过是一个连收税官都不愿进入的破落村子,没有任何游商会来这种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村子,更别提那些想要体验风土人情的旅人了,他们来到这里除了杂草和庄稼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但意外总是会发生,在不断嘎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木门打开后,一双沾着泥巴和杂草的皮靴踏进了酒馆,随后一个穿着兽皮大衣皮裤,头戴着长檐圆角帽的高大男人就这样走进了酒馆。
他的步伐缓慢却不沉重,有几道不知是刀伤还是爪伤的脸庞严肃却不疲惫,他走到柜台前,坐在了老人的旁边,随后看向有些愣神的蕾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意外地耐听,仿佛一曲悠悠的古典乐,不自觉地让人沉醉。
蕾雅愣了片刻,随后在老人关心的眼神下回过神来,她熟练地拿出了柜台下唯一一瓶所剩无几没有掺水的烈酒,据她的养父说,这瓶酒的名字就叫做回忆,养父从来都不允许蕾雅喝这酒,虽然明面上说是因为这酒太烈,但那眼神中的闪烁却让蕾雅感觉不止如此。
蕾雅脑海里的念头并没有影响她的工作,她用十分老练的手法处理了这杯酒,冰块和薄荷的组合让这杯酒在喷发的热情外还有了一丝沁人心脾的寒凉,就如同她那一直拒绝所有人关心的内心一般。
蕾雅将酒递了过去,而那“贵族老爷”的称呼是她对所有陌生人的称呼,毕竟,有谁不愿意做一名体面的贵族老爷呢。
男人道了声谢,随后用沙哑的声音拒绝了蕾雅的称呼,这让蕾雅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了,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男人,发觉在男人的腰间居然有着一抹刀刃的银光和散发着不详气味造型奇异的火枪。
老人注意到了蕾雅的反常,于是他也发现了男人身上的不同寻常,老人不动声色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但眼里的迷离却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男人则是仿佛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反常一般,轻抿了口酒,随后反倒向老人发起了问。
“嘿嘿,老爷可真是不同常人,在门外就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没错。最近村子里确实有一只怪物,毁了我们好多庄稼,还把我隔壁的亚尔给生吞活剥了。”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讨好地说道,他似乎猜到了男人来这的目的。
老人的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露出了他那污黄的牙齿愈发讨好地说道。而男人则是点了点头,他没有掩饰自己腰间的武器。
“好嘞老爷,虽然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不过那怪物似乎只是只病恹恹的老狗,不知道从哪里跟恶魔签订了契约,结果变得力大无穷,我隔壁家的亚尔听说就是跟那只老狗搏斗的时候被杀了。亚尔可是个樵夫啊........”
老人不断地讲述着怪物的特征,在他的嘴里那怪物似乎只是一只力大无穷的老狗,而男人则是静静地听着,等到老人讲到气喘吁吁后,他才起身往柜台扔了一枚金币。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这里,而老人则是带着些许贪婪地看着金币落在柜台上。
蕾雅第一时间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而老人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大门摇了摇头。
“真是个怪人,啥也不要甚至还给我钱,就为了去找个怪物杀,现在的外乡人都这么奇怪了吗。”
“人各有志,柯亚夫爷爷。”蕾雅擦着刚刚男人喝过的酒杯,淡淡地说道。
老人念叨着这句话,随后静静地看着蕾雅,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喝了口酒,似乎这样可以让他的眼神再度迷离下来。
“或许,你也该试着踏出这里了,我看得出来,自从你那倒霉鬼父亲死了以后,你的心就不在这里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而蕾雅听到老人的话后,擦着酒杯的手停顿了片刻,但随后又继续擦拭了起来。
“.......呵呵,是啊,我喝醉了,该回去了。或许有那怪人在外面,我今晚不会被怪物给咬断喉咙。”
老人笑着说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出了门。而在他的背后,蕾雅擦拭着酒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的眼睛看着大门,脑海中似乎有万千思绪流过。
夜已深,酒馆里满腹牢骚的人们终于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他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馆,嘴里大声呼喊着听不懂的歌谣,准备着为明天的挣扎睡下。
蕾雅则是收拾好了酒馆后,站在了大门前。她望着黑漆漆的街道,寒风透过小屋的缝隙、敞开的大门不断地吹打着她的衣服,但她似乎并未察觉这些。
她看着眼前那似乎不断变化的黑暗,紧紧地咬着下嘴唇,随后又突然放松了下来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夜风,随后她踏出了一步。
但很快,潜藏在心中的恐怖和记忆中那逐渐浮现出的寒风就让她停住了脚步,她飞快地回到了酒馆里,并关上了大门。她倚靠在大门上不断地喘着气,脑海中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让她有些无法自制地瘫在了门边。
但很快,一声痛苦的嚎叫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正当她还有些奇怪的时候,一个浑身长毛,狼头人身的怪物就这样冲进了屋内,它浑身都是伤疤,有些银制的尖锐刀片深深地渗入了它的身体内。
怪物看见了瘫软在了地上的蕾雅,它满怀愤怒地嚎叫着,随后便冲了上来似乎准备将蕾雅彻底撕裂,嘴角的口水已经昭示了怪物此刻的打算。
一声枪响却打断了它的动作,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起了蕾雅并将她拖到了屋外。
之前见过一面的男人背对着蕾雅说道,而他的手上依稀能看见之前为了救蕾雅而被抓伤的血痕。
蕾雅咽着口水说道,随后看见那个男人跟那头怪物缠斗在了一起,在一阵惊天动地的骚乱后,他们才停下。男人喘着粗气吐了一口血沫,而那头怪物却是痛苦地哀嚎着,一把银剑刺入了它的心脏,将它的生机彻底去除。
男人拔出了剑,怪物便犹如飞灰般在极短的时间里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冲蕾雅说道,同时没有血迹的左手伸了出来,似乎打算搀扶起蕾雅。
蕾雅无言地握住了手,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却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恐惧和那些痛苦的记忆突然变得无足轻重,刚刚的瘫软只是遇见了怪物而被吓到了而已。她看向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那脸上的伤痕似乎又多出了些许。
蕾雅突然笑了起来,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她还是笑了起来。男人则是无言地接受了蕾雅的道谢,随后在酒馆内留下了一小堆金币,随后准备离开。
蕾雅没有挽留他,尽管似乎男人并不介意再多一位同行者,但是她还是任由男人独自离开了这里,她还记得老人的那句话。
第二天的早上,尽管隔壁亚尔的大嗓门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但柯亚夫还是早早地爬了起来,他听见了那些怪异的响动,于是他来到了酒馆前,在只是简单搭在门框的门前,他伸出手想要推开,但是在最后他却停了下来。
老人面带着微笑,终于还是推开了大门,寒风重新灌溉进这件小屋,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柜台下,那瓶代表着回忆的酒终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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