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
这就是卡夫卡那篇旷世的《变形记》开头,在这篇被认为是卡夫卡代表作的中篇小说中,推销员格里高尔在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力下,竟变成了一只虫子。他仍然保持着人的心理,有着自己的感觉和思考,但他是一只虫子,它意识到这场变形,将使自己陷入无法摆脱的灾难中。
最近,我🌊引进出版了根据《变形记》改编的同名图像小说,后浪漫「文学经典改编」系列又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只夸张到占领了整个封面的蟑螂,把原作中那种荒诞而诡异的氛围展现得淋漓尽致。
等等,为什么是蟑螂?在我们的印象里,《变形记》中的主人公不是一只甲虫么?相信这不只是我们的疑问,在我们前段时间发布的新书预告中,也有热心读者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在后浪漫进行的小众调查中,几乎所有人都记得《变形记》主人公变异成虫的结果,是一只甲虫。
为此,我们找来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分别出版发行的,两本卓越的《卡夫卡中短篇小说全集》中文翻译版,期待能从《变形记》的文本本身获得确切的结论。
在整篇小说中,有两处是对主人公格里高尔异化成虫到底是何物的具体名词描述。第一处就在文章开头,从不安中醒来的格里高尔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
其中,上译版翻译成巨大的甲虫;而人民文学版是硕大的虫子。
第二处出现在文章的后半部分,整个家庭对于格里高尔异化成虫的遭遇由担心、怜悯转变成厌恶和嫌弃。负责打扫格里高尔房间的老妈子,用自以为友好客气的话,对他说……
上译版的翻译是:“过来吧,老屎壳郎!”而人民文学版:“过来呀,老蜣螂!”
屎壳郎是蜣螂的俗称,它们都属于金龟科蜣螂亚科,也就是甲虫的一种。但在此处,我们尝试着结合前后语境,“这个老妈子在她长长的一生中,可能凭着她粗壮的骨架,最可怕的事也挺住了,她并不真的厌恶格里高尔”。所以叫格里高尔屎壳郎(蜣螂)的时候,老妈子更多是带有自己的主观感情色彩,而不是在客观地描述它。所以第二处就可以不作为确定格里高尔具体的形象讨论了。
至此,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定格里高尔变异成虫的具体形象。为什么不试试从原版书中找到答案呢?而《变形记》的初始版本是卡夫卡用德语写就,我们就从古登堡计划和 Kindle 图书馆获得了《变形记》在公共领域的德文版本。
在标记处中,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的格里高尔,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没有听过品种的害虫(ungeheueren Ungeziefer),尤其是 ungeheueren 这个词,有闻所未闻的意思。
因此,小说中并没有明确地说明格里高尔异化后的具体形象。
而在漫画版《变形记》法语版出版社公布的改编说明中,好多翻译家和评论员对这一形象也犹豫不决。有人说它是臭虫,因为它有臭臭的味道;《洛丽塔》的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曾对卡夫卡的作品进行过长时间的研究,他认为这只昆虫应该是金龟子,因为它不懂如何使用自己的翅膀。但最终,漫画版还是选择了蟑螂。
相信大家对漫画改编版《变形记》的这只虫子究竟是何物之所以如此看重,首先肯定是因为对卡夫卡和这篇文学著作的尊敬;其次是因为这只虫子实在是被描写得太真实了,它真实到就像我们在阴暗之处瞥见的,令人颤栗和厌恶的一只虫子。
我们认为,在《变形记》中,卡夫卡追求的不是形似而是神似,用极其写实的手法来描绘格里高尔异化后的形态:油黑而坚硬的外壳、褐色腹部隆起的弧形硬片、如丝般细密且繁多的足;喜欢腐食,喜欢爬到天花板,经过之处留下黏液……
从生理现象上看,人类异化成虫子是不可能的,根据这只虫子的习性在现实中也没有对照。而越是在不可能的前提下,卡夫卡就越是把这种异化写得冷漠而真实,这样就更加突出了整件事情的虚妄与荒谬。
而回到漫画版《变形记》中,当异化成虫的格里高尔被复刻在纸面上,没有什么比这更能直白地表现出那种可笑的荒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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