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配音演员是声音的魔术师,创造出令人流连忘返的万千世界。在那些不可思议的作品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呢?我们有幸邀请了活跃在译制片、动态漫画、游戏、有声书等多个领域的陶典老师,和她聊了聊。
大尉:您现在是职业配音演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职业产生兴趣的?是在学校里就开始了,还是走上职业道路之后开始,最后转行的呢?
陶典:大学时候我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属于传媒类。但是在学习过程中,学校也会教语言艺术相关的东西,比如朗诵啊。大概是在大二的时候,当我弄明白这个专业的具体内容,对它兴趣就一下变弱了。后来无意中接触到配音,其实之前对这个行业一直都有耳闻,但当时它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职业,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途径进入这个圈子,当时就觉得挺好玩儿的,但没有实践。我们班上有人在做网络配音,当时他们有个剧里有个丫鬟角色,我就去客串了一下。
陶典:广播剧有由戏剧、电影改编的,有由书改编的,也有原创的拥有自己的脚本和编剧。大学同学当时做的比较多的是宫廷戏。但是我当时没有特别急迫地去找参与配音的机会,后来大二代表学校去中传(中国传媒大学)参加朗诵比赛,主办方设置了大大小小各种讲座,我就去参加了一个,是关于配音的。主讲的几位老师是当时广告配音圈比较有名的大咖,他们也是中传毕业生。听完讲座就觉得配音怎么这么好玩儿,刚好弥补了我在自己学的专业里找不到的乐趣。我是偏技术流的,配音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声音和情感的控制,我特别沉迷于这种控制。当时一下就很着迷,但我们专业老师跟我说,配音吃的是青春饭,如果走这条路,首先门路不是特别多,不像播音主持专业有对口的单位,有招考的机制,配音没有这些门路,比较难进入。
陶典:当时老师的想法应该是出于对孩子的一种保护,希望我不要走太多弯路。但是他也说,如果你要实在想做,可以考北上广学校的研究生,然后兼职去做配音。当时我已经考虑这条路了。后来大三末的时候在省台实习,当时可以选择实习内容,做记者或者做同期声配音。
大尉:我是学日语的,但实习用不到,就是糊信封。每天糊好几百个,写个地址。您能自己选择实习内容,很令人羡慕。
陶典:对。我就毫不犹豫选择了电视节目的同期声配音。有人问过我同期声是不是和实时解说一样,主持人说完一段,我们在幕后搭配图片视频进行解说,当然不是,是预先配好再剪到电视片里。当时就想,我要不要干脆就做这个职业了,配音蛮好玩儿的,还不错。结果,这个部门后来被砍掉,不需要专门的人了,所有同期声都由主持人配。其实也是符合正常流程的。我不得不开始考虑到底要怎么办。这个时候刚好有机会去上海见几位配音老师,当时非常激动,因为听说他们是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嘛。哇!殿堂级人物,就觉得很厉害。
陶典:当时就说来见见老师,特别紧张。我做了充分准备,在家录制了作品,然后还自己配乐、配各种音效,比如雨声、脚步声,再带着作品去见老师。老师觉得,诶,还挺好的。但是也没说确定可以来实习,就说等我消息吧。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其中有一位老师就说,我有一部戏,你要不要来做配音导演助理?然后就把剧本发给我,需要把人物都拎出来,这个人在第几场第几场出现……都要标注,做成表格。后来我做的表格错误超级多,老师表示很匪夷所思。我真是个比较粗心的人,超级大马哈的那种。在我之后短暂的导助生涯里,出错几率超级大,经常会出这种统计上的错误。
我的正式配音就是在上译配的,刚好还是在他们最大的棚里。我原本以为录音棚就是很小的一个空间,里面给一支话筒,没想到是个巨大的空间(但现在回头看也没觉得特别大……)。旁边有一面玻璃窗,配音导演在外面可以看到我们。当时超级紧张,心跳都能听到,戴上耳机之后就能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
陶典: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有隔音,棚里特别安静。一般我很少心跳得这么厉害,一回是小时候在床上偷看小人书,我妈忽然进来,会出现砰砰砰的心跳。后来配完之后,菲菲老师就跟我说,诶呀,你好像不是很紧张嘛。我说,嗯,还行吧。
第一部戏就这样完成了,我配的是一只小兔子,一个非常幼齿的小男孩,是《功夫熊猫》的一个番外篇。
当时我整个实习的状态比较飘忽,没有特别多的工作,更多时候是去跟棚。
“跟棚”就是别人录的时候你在旁边听,如果有什么角色需要人手,老师就会说:诶,陶典你进去搭一个(搭一个也是行业黑话,就是配一个),就是这样。我是11月底去实习的,这个状态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吧。当时有两位老师,一位是狄菲菲老师,另一位是胡平智老师,他特别认可我,一有合适的角色就给我。我录的第一个女主角,就是胡老师的电视电影。电视电影不会在院线上,或者是已经上映过的片子,在东方电影频道里面播,或者是中央六套。也是译制片,电视上放。
陶典:这部作品倒不是特别有名,是《隔离区》的续集,反正就是灾难片,我配的女主角上了一个航班,病毒的载体是一只实验小白鼠,被带上了飞机,放在货舱。
有个人帮着放白鼠被咬了一下,所以这病毒一下就在机舱里扩散开,飞机就迫降了。政府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把机舱包围封锁了,不让人出去,最后大家就都死了,女主是最后一个死掉的。
这个戏特别复杂,因为灾难片会有大段的尖叫,打斗,各种口型。当时老师还特意把我带到他们家去看DVD,说你要怎么对口型,怎么跟节奏。他们对口型有一个方法就是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比如说了一句英文,你就数他张了几次嘴。要是张了九次,你就要在中文翻译的基础上把它改成九个字,张合的次数要一样。
当时还有一个对我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狄菲菲老师有一天晚上忽然问我,你有没有配过广播剧?虽然当时我没什么广播剧经验,还是说,配过啊。狄老师就给我发了一篇稿子,我记得特别清楚,是四个小孩儿,我把他们全配了,还配了好多音效,还唱了歌。
当时狄老师就觉得这小孩儿很认真。之后聊天的时候狄老师还说到过好几次这个事情,当时可能还是挺感动的?她当时正好在做几部有声书,需要一些新的声音,所以希望考察一下我有没有能力。我就这样参与进来了。觉得录广播剧真的好有趣,包括有声书,跟我之前接触到的译制片配音很不一样,因为有更大的想象空间。你看不到画面,所有角色的情绪动作都由你的声音去演绎。发挥空间更大,而且这段时间对我的成长非常有意义,那时候所有的有声书都是狄老师导的。
导演对演员来说很重要,狄老师是一个允许配音演员自由发挥的人,她会告诉你大致的方向,你自己去演绎,她会给你进行调节,但不会强制你。比如我在配音的时候会有自己的想法,一开始时候不敢说,后来熟悉了之后我可能会表达一下我的想法,狄老师就会站在你的角度去想,想这样的表达是不是有问题,因为大家有不同的演绎方法。所以在这方面她是鼓励配音演员自己去塑造的。在这段时间我对角色塑造有很大提升。领声这个团队相处得很融洽,所以在配音的过程中大家也不会紧张,非常自然,大家会一起讨论,整个过程非常愉快。
大尉:现在还有一个比较新的形式,叫动态漫画。这个录的时候也有很大发挥空间,没有特别多的连续画面,还要去创作。
陶典:其实整个动画配音,不管是动态漫画,还是动画,这两种都跟译制片不太一样,译制片有原声参考,我个人认为配音演员最该做的是贴合,当然也有配音老师说要给配音演员加戏。其实欧美影片也没有太大必要去加戏,国产也是演员演过一遍的,可能会说有的演员演得不是特别好,所以要在配音过程中加戏。但我不太赞同。如果演员自己都演得不怎么样,配音也不能作为一种弥补,劣等的演技和有戏的配音合在一起也很奇怪。但动漫配音没有所谓原声,只有画好的画面等待你去塑造,有的时候是只有线稿,白纸上画了好多凌乱线条。
大尉:就是说,在动画制作方作画的过程中,您就要开始配音。这个应该不是两边成品的搭配,只能通过一个半成品来配,需要演员来想象?
陶典:有时候就是这样。说到这儿,其实广播剧和动漫也不一样,广播剧连画面都没有。好的广播剧可以做到空间感非常强,包括每个人的对手戏、停顿、留白。动漫的话要想凭着线稿把动作给配出来,对演员的考验非常大。大部分演员包括我自己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太敢去停顿,总是想着我要接上这句话,所以很多时候没有很好地把动画给呈现出来。但是好在当时配有声书的时候,狄老师就一直在外面说慢一点,要把动作的时间留出来。必须要有现场的感觉。有的动画会请配音演员进行预配音,然后再根据演员的配音安排画面,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第二轮、第三轮配音,让画面和声音彼此完善。这个应该是比较理想的动画制作过程,但还是要考虑到成本的,光请演员就要请三次。
大尉:很多读者可能不是很了解配音工作的现场,能否请您介绍一下?有时候我看一些日本节目,各位声优的风格都不一样,有的人坐在那里不动就可以全部念下来,但比较多的都是会来回走动,自己会有特别强烈的肢体动作,除了声音表演还有形体表演。您是比较喜欢哪一种状态呢?
陶典:哈哈哈哈,我当然是比较喜欢动的,我配音的时候必动。经常配音的时候椅子会出声,我既怕出杂声,但又抑制不住自己想动的冲动,只能寄希望于一把结实的静音的椅子。而且除了动作之外,我还会有可以说夸张或者生动的表情,会想象动画或者游戏里的角色在说这个话时候的表情。我在录《崩坏3》的时候,声音制片就在外面说,诶呀,陶典面部表情好丰富啊。
陶典:他们请了团队,团队有录音导演,米哈游的人(通常是游戏的编剧和声音制作人)会过来监棚,他们是最了解他们的游戏的人,可以及时与导演和演员现场沟通。
陶典:你说到的那种反复出现的打斗的声音通常我们会单独录制,比如说攻击、受伤、技能语音、大招语音,这些语音会在战斗中被玩家触发。为了避免打斗声过于重复,一般一种类型的声音要录制六种不同的版本,举个例子:攻击的声音首先会被分为轻攻击和重攻击,轻攻击录三种不同感觉的,重攻击再来三种,就是酱紫。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过场动画,来叙述剧情。而随着剧情不断更新,剧情配音就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配。
大尉:这个游戏在日本的推广不错,我上次去秋叶原看到最大最显眼的广告牌就是《崩坏3》。
大尉:配音工作对嗓子消耗很大,有什么招数去化解吗?
陶典:是会影响。嗓子哑了其实就是声带受到磨损,也可能是发炎,说话声音就会变。我个人觉得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就是缓解等待,不说话是最好的缓解,休息一段时间。还有一些消炎药也可以,狄老师有一个医生给她专门开的中成药,吃完之后觉得特别清凉。但其实都是缓解,有一种麻醉声带的作用。
大尉:之所以会觉得配音演员嗓子损耗大,还有一个原因是演员的声音在不同角色之间会有很多变化,会不会也是消耗的原因?变换发声的奥秘何在?
陶典: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可以做到,但有的人就做不到。领声有配音培训课程,有时候会接触到一些学生,他们会问类似的问题。用正常的声音说话是最不伤嗓子的,没有大声喊叫,对声带摩擦最小。有声音塑造的时候,只存在较小的伤害,但一定会让你的声带更用力地摩擦。人之所以能发出尖锐和圆润的声音,是因为声带的振动频率不一样。如何让自己的声音多变,其实源自你对自己声带的控制或者说是声带周围的肌肉。
陶典:每个人的音域不一样,而且从小到老的声带状态也不一样,小时候声带比较短,男生女生声带也不一样,声带长度不一样。如何去体会声带的变化?用“12345671”(音阶)去找是比较方便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气息。我们在学播音主持的时候会强调气沉丹田,每个字都要发得完整有力,掷地有声。
大尉:一般人要是一直大声说话,会嗓子疼头晕,好像专业人士就不会这样。
陶典:这是发声的方法不一样,有人说学配音要先学播音主持,学习发声方法但我认为配音和播音的发声方法就不应该一样,如果一样那配音就像播新闻一样。配音的场景通常是发生在生活中,如果说话的时候不生活化,导演就会说你“不说人话”。
大尉:除此之外,还要花很多时间在人物上,查很多资料。像刚才说的《崩坏3》一直在更新,每一个事件里面的要求也不一样。制作方是会提前把资料给过来,还是说到现场才给呢?
陶典:到现场才能看到。因为要保密,现场看到的都是上面有水印打印的,暴雪的保密做得最好,配音稿件上会写“陶典配音用”,不可以泄露,配完之后还得上交。
陶典:对,更多的是现场的沟通,现场会告诉你这个人物是怎么样的,会具体到每一句话。游戏配音跟电影配音还不太一样,虽然有剧情,但相对来说剧情不会太复杂,没有那么连贯。
陶典:是,所以更多的是对单句的把握和调整。其实我听前辈们说,以前在电影厂配译制片的时候都会给你剧本,在家看,然后再所有演员聚到一起配。
大尉:前一阵子《暗黑破坏神3》上了新版本,在这里面您配过角色吗?是否可以聊聊?
陶典:有一个角色是我配的,威斯特玛一个支线任务里的小男孩,他是一个非常不重要的角色。
麦教授:在《夺魂之镰》的任务里,你要在威斯特玛跑很多房子,他是其中一个房子里的任务角色。
陶典:我在玩暗黑的时候还想,诶呀我要是能配音就好了。我玩到最后的时候发现,这个小男孩是我的声音!当时就觉得好吃惊啊,隐约想起的确配过这个剧情,但那个时候根本没人和我说这是什么游戏,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暴雪的游戏。
其实我觉得我跟暴雪还蛮有缘分的。当时我是去与暴雪长期合作的录音棚录其他公司的一个项目,配音导演是黄莺老师,她给了我很多机会。
大尉:刀锋女王啊!好像血精灵的默认声音也是她配的。
陶典:对。我当时是去配她的另外一部戏,跟暴雪没什么关系。当时录音师的手机找不到了,我录完之后就一直帮他她找手机,发现原来是掉进了沙发缝里,我就够出来给她。然后她可能就对我稍微有点印象,之后暴雪有一个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她就提了一下,说陶典的声音好像还蛮尖细的,声音年龄比较小。我就被安排了试音,录了《风暴英雄》里的光明之翼,是一只精灵龙。这是我在暴雪作品里的第一个角色。
陶典:光明之翼是个非常腹黑的女孩,“我要尝尝你的味道”那种性格的,我很喜欢。之后就跟暴雪有了更多合作。
大尉:游戏里面的角色也很复杂,您在《风暴英雄》里的克罗米,还有《守望先锋》里配天使和D.va。比如克罗米,本身是一条年纪很大的巨龙,但外在形象是一个很年轻顽皮的小侏儒,塑造她还是挺复杂的。包括《守望先锋》里那两个角色其实差特别远,一个是特别火爆的坦克,还有一个是比较沉稳的治疗职业,年龄和职业都相差很大。是怎么表现这种转换的呢?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陶典:其实你已经说出了一些关键点,你分析了他们的语言特点。我们拿到多个角色的时候就会去分析每个人物的语言特点,思考这样一个性格的人说话应该是什么样的。暴雪的游戏都有多国语言的语音包,在角色的声线和语气上要达到一定程度上的统一,在这个统一的基础上你如何去把握人物的性格,要想象这个人说话的场景。我在配音的时候表现是比较夸张的,我会想象,比如有句台词:暴雪游戏,爷爷奶奶们玩儿的吧。配这句的时候,我的表情是相当鄙视的。
陶典:对,因为你的面部肌肉会对声音、情感有影响,这个就是一个还原的过程,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表情。我做不到没有表情。还有你提到两个角色声音差异的问题,其实在同一个游戏里为了更好地区分两个角色,通常同一位演员配的两个角色差异越大越好。如果你已经配了天使,就不会安排你去配系统声音,因为都是比较成熟稳重的角色,声线上也比较接近,一个人很难区分。但同一个人配天使和D.va就可以从声线、性格等多个方面寻找突破。
大尉:那这个对于演员来说会不会有一定困难?入戏深了不好转换。
陶典:首先这两个角色中间是有缓冲的时间的,就算没有缓冲,我认为之所以叫配音演员,就是要有这个能力,可以跳进跳出。但偶尔也有例外,有一回录音,我说完“敌方战士已经到达现场”,然后别人在微信安排工作,问我这几天在不在上海,我回:“这几天我不在战场。”
陶典:我想好的演员就是能够在配音的时候入戏,也能很好地在你的生活中出戏。
大尉:最近在看《封神记》改编的动画片《武庚纪》,您也是有两个角色吧,一个是王后,还有一个是在矿里打工的奴隶,差得很远,年龄、种族、社会地位完全不一样。
陶典:其实这部剧特别巧合。当时我只试音了妲己,白菜没试。录完妲己的戏之后,配音导演正好有一部戏让我帮着录一下,当时我录完妲己之后就用我自己平时的声音说话。那时《武庚纪》的动画导演还在片场,他说诶?陶典还能发出这种声音啊。配音导演就说,为什么不可以啊?然后动画导演就问那让陶典来试一下白菜怎么样,便试了一下。后来就通知我去录白菜了。还有一个巧合,当时录阿狗的演员配的是妲己的丈夫纣王。
陶典:对。他后来要录阿狗,大家就觉得,你们是故意的吗?
陶典:对。我觉得声音塑造是配音演员的一个基础,就像骨架一样,当我们必须面对声线上的诸多要求时,不断提高技巧可以减少我们的很多顾虑,把注意力更多的投入到人物、剧情和情绪上。
麦教授:但很多时候我们这些局外人并不了解,就会觉得“诶,这个人声音很多变!”“这个人发音很不错”。可是往往无法感觉到一些细微的情绪。
大尉:说到游戏,您最近游戏配音作品也挺多的,包括最近《王者荣耀》里也有角色,我也在玩这个游戏。您会玩自己配音的游戏吗?有些电影导演不太看自己拍的片子,像《异形》和《银翼杀手》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他就不乐意看。而有的导演就会去吃透原来的作品。您平时玩游戏吗?麦教授是资深玩家,我在机核常听他的节目,您喜欢哪类游戏呢?
陶典:玩的。我应该属于后者,是比较愿意回听自己作品的。一般来说我配过的游戏上线之后,我会下载下来,然后去听。我在每一次听的时候感觉都不一样,比如我录的时候会觉得录得好好啊,超级入戏。但是可能过一个月去听,就会发现可调整的地方,再往后又可能会推翻自己之前的改动。
回听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很多毛病。比如我说完很多话之后要吸一口气,在现实生活中只是一种习惯,但代入角色中之后不能每个角色都有这种习惯,否则你的角色会变得千篇一律。在不断回听的过程中我会自己发现一些问题,我也会尽量在之后的配音中避免这些毛病,所以我个人认为回听还是有必要的。
说到游戏,我其实是所有游戏都会尝试,但后来发现我根本不能玩fps、moba,像《守望先锋》就不行。还有《英雄联盟》这一类的,我都非常有玩儿的欲望,但上阵之后带来的巨大挫败感……
陶典:对,我本来的兴趣就不是这些。我喜欢有解谜性质的游戏,比如《塞尔达传说》、《Inside》。
麦教授:她喜欢开放世界沙盒游戏,有些动作要素的那类。
陶典:对,玩这种游戏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也不用担心别人把你杀掉,也不会被迫去杀掉别人,当然还是要杀怪。自由度比较高,比如玩魔兽我就喜欢自己做做任务,一点也不想快点升级。
陶典:有好多。首先我第一次配音的角色就比较难忘,我配的那只小兔子,原声是有一个小男孩配的,是个特别奶声奶气的小男孩。我会仔细研究他的声音有哪些特色,比如他的声音就有些沙沙的,那我在配音过程中就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的圆润和尖利,会稍微磨砂一点。
还有一个是配的一本有声书,叫《我的妈妈是精灵》,第一人称的视角,旁白也是我念的,故事的结尾非常非常感伤。因为精灵和人类的世界不能相互理解,最后这个女孩的妈妈在午夜的时候搭乘精灵快车,通往精灵世界,就离开了人类世界,等于是离开了这个小女孩。很难想象这种书是给小孩看的,可能是一种挫折教育吧。
麦教授:就是这种悲伤的感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陶典:那本有声书还是很写实,所以格外带入。送别妈妈时,她还给妈妈准备了全家福照片,虽然她妈妈接过去了。但是随着妈妈慢慢消失,照片一张张散落到地上,我当时就觉得……
陶典:对对,就觉得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因为我是一个泪点比较低的人,一看到这种东西就不行了,很容易沉浸在一种情绪里。当时狄老师录我妈,我们俩对坐,她一个话筒我一个话筒,纸巾放在中间,我们俩就一边录一边哭,但是又不敢太大声,因为抽纸会出声。其实这种情绪是好的,很真实。录完之后我们俩在棚里就没法出来,很难走出悲伤的情绪,像快乐、惊喜这种正面情绪其实是和现实生活交融到一起的,你可以快快乐乐地做其他事,但悲伤是一种比较封闭的情绪。
陶典:我一边哭一边觉得好丢人呀,但是当时真的没办法释怀。这部作品也很难忘。后面还有,我个人最喜欢的角色是《英雄联盟》里面的岩雀塔莉垭,这个女孩儿不是大众特别喜欢的类型,不是萝莉、性感御姐这类标签化比较重的角色,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丰满的角色,更贴近我们真实的人真实的经历。
岩雀的背景就是寻找自己的故乡,外表比较中性,情绪是相对比较压抑的状态。其实配她的时候挑战性是最大的,所以也少不了英雄联盟配音导演海天姐的一些引导,其实在有挑战性的时候才会觉得更有意思更好玩儿。当然,我也很喜欢录跟自己性格差异比较大的,比如说极度性感魅惑的角色,也是一种挑战。更多是因为这些角色跟生活中的你不一样,把你压抑和隐藏的一面表现出来,我觉得人其实都是这样的。
陶典: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都有没有被激发出来的一面。在录音的时候就会觉得:过瘾。
大尉:您有没有以后打算往舞台剧这个方向去尝试一下?
陶典:我其实特别想尝试。这些都是在一个大的体系里面的,我都非常想尝试,我觉得它也是一种经历。我会想去体验这种表演方式,然后再去体会跟配音之间的差异。但是我可能离影视剧的表演还是比较遥远的,我在镜头面前会比较顾虑,包括我在配音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个大玻璃,比较喜欢密闭的环境。我就觉得这个空间就是属于我的,你就可以在里面瞎闹,想怎么表演就怎么表演。
陶典:对,其实这也是配音演员的一个新的尝试,日本也有声优剧嘛,但我们那种还不太一样,美琪那场戏是还原配音演员的生活。
大尉:现在配音这个行业发展得还挺有意思,相对于以前,如今人们进入这个行业的机会更多,会有很多新鲜血液。您现在已经是在这个领域时间比较长的前辈了,您有没有想对新人说的,或者说,您觉得作为配音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
陶典:现在业界很注重推行声优产业化、偶像化,但我觉得一切的前提还是要有配音的基础,首先要考虑的是你能不能把一个角色配好,而不是你的形象如何。不要忘记自己的出发点。我在配了D.va之后可能会有很多人认识我,我也会很开心,但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你是一个配音演员,要有职业精神,最重要的还是要把配音做好。在技巧方面,多听自己以前的作品还是很重要的。还有就是……
陶典:对。我觉得配音的时候还是要还原生活的,很多角色很多人没有办法录好,是因为没有相关的体验。比如让我现在去录一个母性特别强的人,就没有狄老师录得好,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妈妈。所以还是要去体验生活很重要,在生活中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产生的感情,在配音的时候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当然不可能只配自己体验过的角色,但如果有过类似经验,配音会更真实,可信度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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