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创作者的期待之一,就是在玩家、读者、听众和观众中得遇知音,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即是如此。然而知音不常有,分别亦是无比伤感。今天让我们来听听小岛秀夫监督和作家伊藤计划的往事。本文由两部分组成,其一是小岛监督为《潜龙谍影:爱国者之枪》官方小说所写的书评;其二为伊藤计划简要生平,以及他与小岛监督的交往。
“今后恐怕会涌现出很多很多创作者吧。没错,我说的这些‘创作者’,就是小岛监督的‘魔童’。而我也是小岛监督的魔童之一……不,应该说,我希望人们将我看做他的魔童,我也渴望自己能配得上这个名头。所以请你们也不要畏手畏脚,大胆地写下自己的故事。”
伊藤聪先生是最能理解我作品(MEME)的粉丝之一,他钻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人称“小岛原教旨主义者”。他以笔名“伊藤计划”出道成为职业作家后,我们也成了臭味相投、相互尊敬的好友。然而他即将在创作天地中大展宏图之际,却于2009年春离世。我突然失去了一位无比重要的魔童,失去了一位能够倾听我故事的孩子。
伊藤先生去世一年半前,我委托他为游戏《潜龙谍影:爱国者之枪》撰写官方小说。之所以请他来写,并不是想借畅销作家的名头,而是希望这位与我共享MEME的天才年轻作家,能在与游戏截然不同的媒体书写这“关于MEME的故事”。
我的小说,讲的是《潜龙谍影》叙事的含义,是一个“关于故事的故事”。宏大的《潜龙谍影》系列究竟是什么?它是如何象征我们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的?这个故事,也是对《潜龙谍影》的一部“剧评”。
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伊藤先生的小说并非单纯复制游戏剧情和画面之作。尽管台词基本和游戏一致,除最终章节外也没有特意追加内容,但那感性真诚的笔法,非伊藤先生不能驾驭。这个被“伊藤化”的故事实在出色,不管读者是否已经玩过游戏,都能全面理解我的MEME——对那些完全不知《潜龙谍影》为何物的人而言,亦是如此。
虽说如此,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遇见斯内克。因为在与他并肩作战的岁月里,我学到了一点:人,是活着的!因为我终于明白,人活着,就会将自己的人生镌刻在他人的心中。
伊藤先生借奥塔肯之口说出的这些话,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的热切之情。即便他已不在人世,伊藤先生的MEME也已深入读者之心。继承他人的MEME,这才是人生在世的真谛。
继承我MEME的伊藤先生亲手重构叙述的《潜龙谍影》,也是他自己的故事。伊藤先生将勇斗病魔的自己和对《潜龙谍影》的眷恋,与奥塔肯和雷电这两位角色同步,从而写出了这本书。在现实生活中,伊藤先生没能传下自己的基因,但他运用MEME这个遗传手段,以文字的形式将“故事”这个主题永远传递了下去,这就是他的永恒基因。
人活着,就是为了以各种形式成为他人的记忆。人总会死,但死亡并不是一场败北。(中略)人本身的意义,也像回音一样代代相传。
就算那具名为伊藤聪的躯壳已经离世,但“伊藤计划”这个故事会继续流传。当年,我释放出的MEME成为这位伊藤少年的立足之本,而伊藤计划播撒出的“MEME之种”也一样会遍及世界。第二个伊藤计划,一定会应运而生。
我今年五十了,气力大不如前,在现场搞创作也已有力不从心之感。通常来说,人到了这个岁数都会考虑把活计交给接班人,自己退隐幕后。然而,本该接我棒的那个人却先我而去,所以我必须继承伊藤先生的遗志(MEME)。正因为如此,我还要把故事讲下去。毕竟伊藤先生也曾说过,这个世界就是寂静故事(MEME)的集合体。而我从伊藤先生那里也学到了一点——让故事薪火相传,是极为重要的。
人是不会消亡的。我们是说书人口中奔流不息的河水,人既是一个躯壳,也是被口口相传的故事。
伊藤先生去世后,我为了寻找新的倾听对象,而在“达•芬奇新闻”网站开始连载文章。经过三年连载后,专栏也迎来了最后的第三十篇。和人的生命一样,连载终有结束的一天。可是,《我所喜爱的MEME》这个故事,以及我在这里介绍的心仪作品(MEME),必定会和伊藤计划这个故事(MEME)一样永远流传下去。
伊藤聪成为了小岛秀夫,小岛秀夫又成了伊藤计划——这个因MEME而成就的奇迹,就连我也感铭至深。
伊藤计划,原名伊藤聪,1974年10月4日生于日本东京都,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美术学部映像科。
在1998年春季举办的东京游戏展上,小岛秀夫监督与伊藤聪首度相遇。当时监督在展会上宣传PS平台的《潜龙谍影》,据他回忆,现场有一位粉丝针对宣传影片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评论,而且滔滔不绝,他就是伊藤聪。之后,伊藤聪在网上开设了自己的博客,不过小岛监督当时虽然会去浏览,却只限于读一些影评内容,两人之间仍是“粉丝与创作者”的关系,颇有距离感。
两年后,伊藤聪突患癌症住院。小岛监督前往探望,特地带着当时还在研发的《潜龙谍影2:自由之子》绝密影像资料。据说伊藤聪看后笑着说:“在这游戏发行前,我绝不会死掉的。”伊藤痊愈后,受监督邀请参加了2001年举办的《潜龙谍影2》发布会。之后,监督开始委托伊藤聪为游戏宣传册、指南书和官网撰文。
2006年,伊藤聪以“伊藤计划”为笔名执笔奇想小说《虐杀器官》,这部深受小岛秀夫早期游戏作品《SNATCHER》影响的处女作于2007年出版,获得高度评价。小岛监督随后委托他为正在研发的新作《潜龙谍影4:爱国者之枪》撰写官方小说,伊藤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将故事解构重组,写出了小岛监督想说却未说的内容。监督大喜过望,遂委托他撰写《潜龙谍影3》和之后作品的官方小说。
然而,伊藤很快再次因癌症而住院。2009年2月,小岛监督前往探望,为伊藤详说新作构思,这部作品就是后来的《潜龙谍影:和平行者》。据说伊藤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对监督说:“我试试看,活到作品出来吧。”
他的愿望没能实现。2009年3月20日,伊藤计划因肺癌去世,年仅三十四岁。身后,遗作《和谐》付梓,获第三十届日本SF大奖,英译本于翌年斩获菲利普·迪克奖特别奖项。这部作品描写了一个人人都被极度控制的“超健康”社会,据小岛监督回忆,伊藤虽然与奥塔肯很有共鸣,却认为自己更像遭改造后必须依靠技术手段生存的雷电(目前《虐杀器官》和《和谐》都已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引进,前者译为《屠杀器官》)。
2010年4月,《潜龙谍影:和平行者》在PSP平台推出,片尾写着这样一句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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