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除《异形》外,《异形³》在系列经典四部作中是我的最爱。在本作中,异形之父H.R.吉格尔大爷兴冲冲受邀设计全新异形,意图扳平《异形2》缺席之憾,然而江湖险人心更险……hey, shit happens!
1990年7月25日,《异形³》剧组在制片人戈登·卡罗尔(Gordon Carroll)的要求下致电吉格尔大爷,邀请他担任本片的设计工作,吉格尔书面回复表示同意。很快,新任本片导演的大卫·芬奇率领弗雷德·金涅曼(Fred Zinneman)和戈登·卡罗尔来到苏黎世登门造访吉格尔。吉格尔这边则有他的秘书兼经纪人米亚·波赞尼葛(Mia Bonzanigo),以及他的长期合作伙伴——雕塑家科尼·德福雷(Conny de Frie)s。7月28日,双方就合作事宜进行了简短的会谈,金涅曼代表片方和吉格尔达成了协议。由于剧组的时间很紧,事关《异形³》的这份草签协议是以吉格尔1978年参加《异形》时和福斯的合同为基础来起草的——当然啦,“酬劳”一项有所改动。而实际上吉格尔在当天便开始为本片工作了,这份合同要求他效力一个月,也可视工作进展情况而酌情延长。
剧组原本的要求是,吉格尔应该重新审视他在1977年至79年间为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异形》一片(二十世纪福斯出品)所设计的异形生物,并对其作出改进。起初,吉格尔认为自己和剧组的合作还算愉快,而他虽然在媒体面前对《异形2》中的异形女皇设计表示赞许,实际上却认为该作的异形武士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原初设计的艺术价值,因此他希望在第三部电影中纠正那些“犯了低级错误的细节改动”。加上他对《异形³》剧组的期望值也很高,自然也是鼓足了劲想要对源自《死灵之书》的异形设计进行拓展和功能上的深化。
雷德利·斯科特当年选择《死灵之书》这本画册中的绘画作品作为异形的概念原型,吉格尔也因本片中的异形、外星飞船外观和内部以及“太空骑师”的出色设计而斩获1980年奥斯卡最佳视觉设计奖项。雷德利·斯科特当年还从《死灵之书》中汲取了不少片中科技设备的设计灵感,如矿业飞船诺斯特罗默号。有了首部作品的愉快合作经历,以及未能参与续集的遗憾,也就不难理解吉格尔这次为啥如此热切地参加《异形³》了。
根据协议,吉格尔要在一个月之内为剧组设计以下内容:
(1) 水生的异形抱脸寄生体
(2) 异形穿胸幼体
(3) 蜕下来的异形外皮
(4) 一头四足行走的异形成虫
时间那是相当地紧张,但吉格尔却表现出了异常高涨的工作热情。设计初期,他每天会将最新的设计稿传真到英国的松林制片厂,供大卫·芬奇和他的剧组成员过目参考。而在后期进入原型塑制阶段后,吉格尔和德福雷便定期拍摄模型原型,并将制作进度拍成录像,以便剧组及时了解动向。“我就像发了狂一样全身心地扑在这部作品上。”吉格尔回忆道,“为了给影片增色,我想出了不少特别的点子。我设计了一头全新的怪物,和我的原初异形相比,它更加简洁、更加优雅、更加兽性澎湃。这是一头四足行走的异形,更像是某种致命的大型猫科动物——比如黑豹这一类的。它的表皮外观源自另一些生物,这就好比是在两者之间建立了某种共生关系一样。”
他在一张设计手稿上写下了这样一些字样:
“斯芬克斯
更强有力
速度更快
更优雅
更唯美”
为《异形³》担纲特效的是埃里克·吉利斯和汤姆·伍德拉夫,这两位参加过《异形2》的前斯坦·温斯顿工作室成员当时已经是混合动力工作室(Amalgamated Dynamics,简称ADI)的领军人物。
最初的改动源自大卫·芬奇的恶趣味,他在接受英国《Starburst》杂志采访时回忆道:“很明确的一点是,异形被设定为没有性别的生物,尽管我们给了它一副米雪儿·菲弗的嘴唇(大笑)。最早的异形设定便基于此,它们一直是有口唇的,所以我对吉格尔说‘当它靠近芮普莉的时候,我们让它看起来像个妞吧’。于是他便在异形身上再现了这副丰满漂亮的嘴唇。当然,我从没真正觉得异形性感过。”
埃里克·吉利斯补充道:“大卫希望将这头生物的嘴唇设计得更为肉感,以表现更多的面部细节。他不停地打趣说,希望给它安上米雪儿·菲弗的嘴唇。”
吉格尔根据芬奇的要求为新异形添上了性感的嘴唇(上面的草图手迹中也有“更工口的嘴唇”一项),并且在合同规定的期限内提交了所有的设计稿。收到设计稿件后,剧组便突然断绝了和他的联络——或许是因为影片的拍摄时间实在太紧所致。吉格尔对片子倒是热情不减,仍旧频繁地给芬奇发传真提出各类建议,他还绘制了全尺寸的设计图、塑制了一尊等身大的新异形成虫模型并拍摄了一部短片。当他提出自己想带着这些素材去片场帮助剧组拍摄时,却遭到了婉拒。
原因在于,混合动力已经对新异形的设计做了比较大的改动。剧组之前告诉吉格尔:根据合同,混合动力只负责将他的怪物设定付诸实施。但这个说法并不正确,实际情况是:合同规定混合动力也拥有修改设定的权限,他们修改了新异形胴体与四肢的设计,最终定稿的异形胴体比吉格尔的“斯芬克斯版”要短很多,也不再像是大型猫科动物,而是从破胸幼体开始便糅合了细犬与昆虫的特征,还据此制作了一个幼体傀儡道具。
异形幼体傀儡定格拍摄由特效大牛理查德·艾德兰德(Richard Edlund)操刀,他最初的拍摄意图和吉格尔一样,即希望通过定格动画展现大型猫科动物的行走和奔跑姿态,但混合动力新设计的傀儡道具让他碰了钉子。
艾德兰德告诉《Starburst》杂志的记者:“由于本片中的异形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全新的,所以我们必须先为它设计一套行动模式。要命的是,由于傀儡的结构和预想的动作模式不符,一些初期拍摄的试验镜头看上去极其滑稽(大笑)。在一些镜头中它看起来傻了吧唧的,跑起来就像是巴尼兔。于是我们又对美洲豹和猫的优雅姿态作了研究,因为我们的宗旨便是借鉴自己喜欢的动物。最后,我们拍摄了相当多的动作,再根据自己的口味进行组合。根据这些经验,我们才得以琢磨出一套可行的定格动作方案。异形能够在地板、天花板和墙壁上奔走,为此我们也设计了多种奔跑模式。”
吉格尔很晚才得知这些情况,当时他很不愉快地评价道:“异形是我亲生的娃,因此当他们要求我来设计一种更加兽性的异形时,我当然希望其他人不要来插手。毕竟我的异形曾经得过奥斯卡奖,所以新异形该长什么样,也应该由我来决定才更合适。但是大卫·芬奇却蒙了我,他没告诉过我,伍德拉夫和吉利斯在合同上也拥有修改异形设计的权力,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件事,这让我非常沮丧。在我看来,这项设计是我的心血,而伍德拉夫和吉利斯应该忠实执行我的设计稿。但他们却认为新异形是自己的成果,只不过是主动听取了一些我的‘建议’而已。因为我在合同到期之后还一直努力扑在《异形³》上,所以他们认为我之所以对此事反应如此强烈,只是因为我深陷异形系列不能自拔而已。”
不过很久以后吉格尔再回味这件事的时候,心态就开放多了——他认为这是由于当时初出茅庐的芬奇过于信任伍德拉夫和吉利斯,毕竟这两位在拍《异形2》的时候就是斯坦·温斯顿的左膀右臂。他说道:“我能够理解,他们不想让我来指手画脚——我知道这就是有些人不愿意与我共事的原因(大笑)。他们花在这部片子上的时间比我多得多,因此在我的一个月合同期满后,人家当然没空来搭理我了,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
吉格尔在美国的经纪人莱斯利·巴拉尼(Leslie Barany)就此事给二十世纪福斯去信抗议道:“在摄制完成的影片中,吉格尔的创意并未被全部采纳,这是剧组做出的决定,而也许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同样不顾合同上写明的条款,拒绝吉格尔到片场与本片的视觉效果团队合作。或许这是由于,吉格尔的指导将会令伍德拉夫先生和吉利斯先生对异形设计的所谓‘改进’功亏一篑。我们一直坚持这些改动是不能接受的,但伍德拉夫先生却偏要把自己套进戏服里耍个痛快。”
开拍十八个月后,多方难产的《异形³》总算就要在1992年夏季公映了。在吉格尔的要求下,福斯在日内瓦的分部为他和亲友、合作者举办了一场三十分钟时长的试映会。当片头演职员表缓缓出现,吉格尔大爷目瞪口呆,他认为银幕上的字样完全和合同里所写的不一样。“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着,在演职员表里会有我的名字,但他们却弄错了。”吉格尔回忆道,“影片中只写着‘异形原初设计:吉格尔’,这完全是违约,他们应该写上‘异形³怪物设计:吉格尔’。现在这么一来,就好像我在第三集中完全没有份一样。”他给福斯日内瓦分部去信要求更正,可所有的宣传材料和海报都已经印好了,现在更改已经来不及。
福斯提出的第一个补救方案是:印发宣传单,对吉格尔在《异形³》中的贡献表示感谢——他对此一口回绝。所以直到影片拷贝全部发出后,才进行了更正。因此《异形³》的激光影碟和录像带中,片头的“异形原初设计:吉格尔”下面加上了 “异形³怪物设计:吉格尔”的字样。然而吉格尔还是不满意,他评论道:“首部电影为我争取到了不少公众的瞩目。但我记得《异形³》公映后,根本就没人来理睬我。”
与此同时,混合动力在一系列访谈中也有意无意地贬低吉格尔对《异形³》作出的贡献,声称他只不过是异形概念的设计者,而混合动力的异形特效比首部电影中靠真人套戏服出演的异形“更真实”。吉格尔认为这套说辞“好奇怪”——毕竟艾老大的Boss影业为影片后期制作的四足异形傀儡道具仍是以他的原初设计为基础的。
在之后的奥斯卡奖提名事宜上,所有事态终于来了个总爆发。当年《异形》获得提名时,吉格尔的名字原本不在特效组中,但雷德利·斯科特还是将他列入在特效人员名单中,吉格尔这才与卡尔罗·拉姆巴蒂(Carlo Rambaldi)和布莱恩·约翰逊(Brain Johnson)等人一道获得了小金人。而芬奇这次却决定《异形³》在参加奥斯卡奖角逐时不署吉格尔的名字,福斯去信通知他说“尽管如此,导演芬奇先生并未忘记您对影片以及设计和特效方面的贡献。但提名事宜并不在福斯的掌控范围之内,而福斯也并无邀请吉格尔先生参与的义务”。对此,吉格尔通过巴拉尼发了一份回复传真,表示“芬奇先生欠吉格尔、奥斯卡奖组委会和特效团队一个说法……”
他还给奥斯卡奖组委会主席卡尔·马尔登发去一份传真:“我对这部获得提名电影的视觉效果所作出的贡献被人恶意褫夺,这令我万分消沉。”在这份传真上,他画了一个大大的黑色五芒星。
事实上,这部片子闹得不少人不得安生,包括大卫·芬奇。而在经历过如此之多的破事儿之后,吉格尔会如何评价《异形³》呢?当然这些事他后来总是耿耿于怀,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把经过挂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了,不过他仍表示:
“我喜欢这部片子,尽管评论家把它贬得一文不值,但我觉得拍得挺好。片中的异形要胜过第二部里的。在《异形2》中,剧组对成年异形做了改动,然而它们最终还是在《异形³》中回归了我的原初设计精神。”
看来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也并没有让吉格尔丧失对电影的兴趣,他一直渴望找到新的桥梁——也就是下一位导演,来再次参与到《异形》电影的摄制中去:“我对好莱坞和电影摄制的过程一无所知。但如果能遇上具有挑战性的概念设计和优秀的导演,那么我还是乐意参与其中。”
但谁又说得清呢?当年《异形》有一句著名的宣传口号“在太空,没人听得到你的尖叫”,而看来若想亲身体验,不必远赴深空,去好莱坞也成啊。
结语:不过好在剧组没采用另一位概念艺术家迈克·沃瑞尔为本片设计的绵羊异形(原稿如下),朋友们感受一下。
评论区
共 28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