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很寒冷,纵使火堆升腾依旧如此,林德跪坐在沙地上,警惕不远处的遗迹——阿拉吉斯,本应掩埋在黄沙下的古城,如今因他施展的神迹而复现。
篝火之外的黑夜藏着某些东西,它们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噪音,似乎在低声密谋些什么。
人类?好好用用你的鼻子,它是个死灵,死而复生的怪物。
很多代以前的事了,死灵早已绝迹,自打太阳升起以后。
为什么要和它谈,它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和其它活物没什么本质区别。
小心点,它注意到我们了,他是个禁忌者,小心点。第三个声音插入打断了它们的争论,夜幕回归寂静。
林德纹丝不动,它们还未展示来意,法师不打算做出反应,“死灵”,多么古老晦涩的词汇,活人的语言里如同禁忌的存在。
你好啊,旅行者。一个声音打破了夜幕的肃静,一双精神奕奕的眼睛率先显现,接着是瘦长的吻鼻,一对机敏的尖耳朵,咧嘴露出一个满是獠牙的微笑。
我见过很多常人闻所未闻的事物,甚至亲历过一些,一头胡狼又将带来怎样的消息?林德环顾四周,闪烁着荧光的眼珠逐一显露,两双、四双、七双、十二双,他被胡狼们包围在篝火旁,它们隐匿在黑暗中,以夜色作掩护,林德卸下佩剑搁在膝头。
你,死而复生的人类,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对方从阴影中走出,隔着火堆蹲坐在林德对面。
我帮助了一位神明,却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林德警惕着感知四周,其它胡狼们只是在远离火光的沙地上踱步徘徊。
又一位神明!狼群传出阵阵不安的低嚎,头狼嗥叫着平息此起彼伏的议论,继续说道,这么多代之后,又一位神明踏上了旧时的道路,结束放逐的岁月。
又一位?你在说什么?林德放下佩剑,他无意制造紧张对立,这块铁片也无法在可能的冲突中保护他。
何为神明?它们自诩从光中诞生,那么又何为光?谁在世界之初塑造了它们?谁能解释这一切?谁又能证明这一切?你是否有思虑过这些,人类?
朋友,多么古老、质朴的词汇,可以追溯至太阳尚未升起的纪元。知道吗,“朋友”一词起源自矮人的语言,在矮人的语言里“朋友”指非血亲的兄弟,甚至专指他们那些异族的兄弟,人类与半身人。
生生不息,人类,我们世代生活于此,我们比你们更了解这片沙漠,熟悉她的历史,一代又一代,我们口口相传,那些关于久远过去的故事,我们从未忘记,从未遗忘。我们在风沙里听见,我们在风沙里看见,我们见证了此地的兴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拉吉斯和神祇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透特会执意回到这里?
暂且抑制住你的好奇心,人类,这是个古老的故事,久远到足以追溯至所有河流的源头,那时这里尚且只是孤立于沙漠中的一片绿洲,那时这片土地尚未沾染人烟,未曾沐浴过你们所谓“文明”的火焰。胡狼头颅低垂,死死盯着火舌跃动的篝火,接着说道。后来一切都改变了,诸神和凡人离开他们毁灭的城市,来到这片土地。
是,又不是。并非所有的神祇都在此驻足,很多神明继续向西,去往西方之地,再也不曾回归。留下的那些在荒野之中徘徊,警惕着新获自由的凡人,思索它们在新时代的位置。
不是所有的神明踟蹰不前,有些很快察觉这是个混沌的新时代,凡人们分化成不同的部族,陷入了纷争动荡之中,在常年的流血与仇恨中神明看到了机遇。
它们出手平息了旧时代的纷争,代价是凡人的供奉和牺牲。
是,又不是,我的法师朋友。它们选择了另一条更加曲折、繁复的道路。藉由梦境、幻象和神迹,神明编织起一条充满艰险的沙漠死亡之旅,它们宣告自愿踏上这条道路的人将牺牲,直到那个拯救世人的命定之人从这条道路上回归。他将带领世人走出纷争时代,建起一座城市,这座属于人类与神明的城市将会屹立千年。
是的,命定之人,可是骰子在掷出前就已注定了,不是吗?
林德整理着已知的信息,试图将这些丝线汇织成绵密交织的图画,然而拼图并不完整,缺失了关健的部分,缺少了某个至关重要人的信息。
曾经统治这片土地的人,存活了三千五百年的人。林德默默回想透特的疯言疯语,念出那个名字——“图哈蒙特”。
啊,它跟你说了吗?这片土地曾经的君主,半人半神的君王,如果他还活着可能是最名声在外的暴君。神明们在沙漠里找到他,那时他正在自我流放的路途上,在荒原里与野兽为伍,意图在饥渴交加的濒死中领悟生命的真谛,在此之前无数人已经葬身于荒漠里。神明引导他去往了生命之河的源头,在那里他被净化、重塑、升腾,他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也并未步入诸神的位列,他成了一个异类的存在,自愿的,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和变形之后,一只人面狮身的异兽走出了神明试炼的沙漠。
为何要这么做,直接选定是或不是,为什么要对人类如此残忍?
因为你们太过脆弱,是什么塑造了现在的你,我的法师朋友?先天的天赋还是后天的历练?我想两者皆是,我们天生拥有的,我们后天所经历的——那些未能杀死我们的苦难、折磨塑造了我们,过程是必要的,牺牲是必要的,苦难是必要的,很多人天生拥有勇气、力量与智慧,但并非只拥有这三样就是命定之人。诸神创造这片沙漠,以锤炼他们的信徒。
我们经历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林德如此默念,回味胡狼话中的隐意。
命定之人,人们高呼“图哈蒙特”,迎接从沙漠回归,已经彻底改变的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人们忘记他的真名,只记得这个词汇——图哈蒙特,命定之人。很难说此时他心中还剩下几分人性,因为他连自己的真名也已舍弃,坦然接受“图哈蒙特”的称谓。他高声宣告自己的归来,宣告新时代的降临,一个和平繁荣的新时代,一如神们在他耳畔窃窃私语的那般。
他都做了什么?在图哈蒙特回归之后。这其间的过程呢?他是怎样做到?
他统一了人类部族,仅仅用了七年,他强迫所有人迁徙至此,又过了七年他建起了阿拉吉斯,他将诸位神明带回了阿拉吉斯,这里既是人类文明的中心,也是囚禁所有人类的巨大监狱。图哈蒙特宣布人类与神明搭成新的契约,新纪元的开始,他自封为先知,是诸神的使者,独一无二的大祭司。
胡狼咧了咧嘴,仿若嘲弄一般,说道——很简单,对神明的虔诚,以及不计其数的牺牲。
一位新神,他们在创造一位神,他们将他奉上神坛,哪怕他的确逾越了人类的范畴,可他不是神,他是被推上神坛的偶像,被人们崇拜,不能再显露出半点人性,这是一条可怕的道路,哪怕他只是说出一句平凡无奇的话语,那些疯狂崇拜他的凡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践行,在他治下唯有滑向暴政的深渊。
神明,神明,它们是什么?你的问题太宽泛了,人类,那些写在泥板、莎纸上的神迹,它们是神明吗?那些被供奉在庙宇里的石像、壁画,它们是神明吗?那些凡人反复称颂、祷念的名讳,它们是神明吗?
啊,宗教,我们又该怎么去定义宗教?是神明与人签订契约,亦或者反之,是人与神明签订契约?我们不得而知,但不该因此否定宗教的存在,因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它们确实存在,真实的、虚构的,那些行走于尘世的,遨游于异界的伟力,它们都是神明,不是吗?神明不过是个模糊、混沌的词汇,它本身并无意义,那些藏在名字背后的力量与信仰赋予了存在的价值。在岁月的无情侵耗里,图哈蒙特蜕变为一个暴君,他逼迫凡人崇拜自己,颂扬自己的丰功伟绩,禁绝对诸神的供奉,残酷镇压被他视作异端的人们,当再无异端之后,他试图将自己塑造为独一的神,肆意地建构自己的王国。
当他们终于不堪图哈蒙特的暴政之后,不断有人类逃入荒野,重新投身诸神的怀抱,他们四散离去,随着神明的指引远走他乡,这正是诸神所期望的,藉由凡人的信仰,他们重新行走于尘世。
他不能算是人类,毕竟他的形态、知识与思想已经逾越了人类的范畴,可是三千五百年的岁月没有消磨尽他残留的人性,他比任何人类都要接近人类的本质——渴望。他越是活着,越是衰老,越是厌倦漫长的等待,他改变了,变得渴望自由,越来越渴望成神。他无法成为真的神,也因此嫉妒诸神的位列,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是真神,他渴望卸下肩头的重担,然而他早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他既无法如凡人那般简单死去,也无法向神明那样转身离开,他被囚禁在自己兴建的宏伟城市里,纵使他走遍每一条大道、街巷、小径,他无法离开这座城市,他被困在这座迷宫般的城塞深处,徘徊在自己营造的真实梦境里。当最后一批人类带着他们对神的信仰逃离,只留下孤独的君王和死者在空荡的大厅游荡,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
是的,因为他和神明签订的契约,他要留在这里,践行暴君之实,如同一只沉入历史河流的锚,他的故事只会止步于此。人们只有见识过背离神明的暴政,见识过不受约束的神君是多么可怕,人们才会重新投身诸神的脚下。那么,神明就爱着你们吗?在他们从暴君手中拯救世人时,他们是否想过将凡人送入暴君之手的后果?没有,他们始终是自私自利的,小心啊,法师,小心你正在追逐的神,死灵。
说罢,头狼退回火光之外,发出一声啸叫,狼群悄然离去。
林德在遗迹之外徘徊,他必须进去,内心的某个声音警告他隐藏其中的可怖存在,远比那位流亡的神祇更加危险,它只是轻蔑凡人的性命,那个存在却残忍的多。他久久不愿离去,直至火把渐熄,抽出佩剑施展咒语,高举闪耀幽蓝光芒的利刃缓步前行。
林德侧身挤过崩塌的城门,在砖石瓦砾间跋涉,偶然因踩过某具残缺不全的骸骨迸发噼啪爆裂声,回声在厅堂、楼道间久久不肯散去。
对方说着古老的语言,古老到可以追溯至那些词汇被第一次被念出之时,是这些词汇定义了最初的魔法。林德觅声看向身侧,对方抬手遮挡光亮,连连后退。他全身赤裸,呈现出病态的瘦骨嶙峋,薄如半透明的迷雾。
我死了,的确如此,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沙在午后袭来,没人逃出。幽灵蓦然仰望星空,继续说。啊,繁星,我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看到群星闪耀的夜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幽灵依然痴迷于漫天繁星,用古语呢喃自语,不再在意林德的追问。法师抛下死者,继续向城市深处跋涉,越是深入城市中心,遗骸越是堆积增多,直至他被迫踩着森森白骨前行。恍惚之间,他发觉自己正与死者并肩而立。它们毫不关心他的存在,只是自顾自地呢喃自语,抱怨长久以来不见天日的岁月,显然它们早已习惯了不得安眠的死亡。
林德熟悉这个声音,后者来自一处折断的石柱,透特正倚靠着躺在柱下,林德缓步靠近,看见一条深深的伤口撕裂了神灵的身躯,地上拖拽的血迹显示他是强忍着伤痛挪动至此。它低声抱怨道,不该是如此,不该是如此,这不该是我的命运。
林德打量着伤口,思索这一次它是否会死去,脖颈处的贤者之石被某人摘走了,留下一个深深嵌入血肉的菱形烙印。
死亡?你还在介怀这点小事!我失败了,低估了那头野兽的暴戾和仇恨,他本该成为我新的躯体。如果你要结束这一切,就去那座庙宇里,去吧,直面你的命运,死而复生的林德。
法师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神庙深处传出的咆哮,那低沉的嘶吼在广场上回荡,连遍布沙尘的白骨都在咯咯作响。他可以转身离开,将一切交给风沙,它们会了结这桩烂事,阿拉吉斯自会被时间掩埋。
是什么驱使你一路追逐至此……法师?知识、财富还是……弑神的荣誉?濒死的神明嘲弄地说道,它偷来的这具残躯正在变得破碎冰冷,林德思索着它真的会就此死去吗?
林德沉默片刻,回想自己是否是一时的冲动,投身这场疯狂的旅途,迟疑地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让他们闭嘴,那些死者,他们喋喋不休,恳求我去复仇。
法师俯下身,一只手按在透特肩头,一手持剑刺下,剑身贯穿透特,待到锋刃饱饮神血,这一次神没有复活,他如狂风里的蜡烛一般悄然熄灭。林德颤栗地起身,对着沾满血渍的利剑久久凝视,那具自称为神的残躯已经突兀地化作砂砾,随风飘散。林德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经历的是真实亦或虚幻,那个男人真如所他自己所言是被古人崇拜的神祇?法师转向神庙入口,内心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必冒险深入神庙窥视其中的秘密,把这一切扔给沙子和时间去处理。
林德强按住内心的恐惧,迈步走向神庙,那些曾经被供奉神祇塑像只剩下基座尚得残留,它们早已离开,早已被时间遗忘,也许连它们的信众都已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只留下半人半狮的塑像矗立在神庙大厅。图哈蒙特,他还活着,哪怕失去理智,如同野兽般困坐神庙,自诩为这片土地的神明,他依然是活着的。既然一个残缺的神明能被杀死,一个半人半神的怪物一样可以。
空气里弥漫着焚烧肉桂的气味,即时已经过了千年,依然没有散去。林德升起一束荧光,照亮了厅堂,一圈衣着华丽的尸骸围绕着法阵散落,林德猜测他们活着时是祭司,因为这里显然是一处仪式节点。法师竭力解读石壁、石砖上晦涩难懂的古语,猜测这里发生的往事,作者在死前似乎迸发出超常的感性,以迫切、强烈的词汇断断续续地忏悔,内容是如此含糊,林德没能得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摸索着厚实的墙壁,法师向神庙的内部探究,这座依山而建的神庙规模超出了林德的预计,只能遁巡深处传来的声声咆哮在甬道内前行,甬道里的空气阴冷干燥,色彩斑斓的壁画在荧光照耀下栩栩如生,伴随着古老文字无声的讲述。
壁画如此诉说——图哈蒙特去往沙漠深处,只身一人,唯有一头受自然祝福的狮子与他同行,因为诸人皆知他必死无疑。在沙漠深处,他觅得长生的秘法,一处流淌黄金泉水,隐秘在山岩深处。因此他得以飞升,被诸神重新塑型,化作人面狮身的存在。他将此地命名为阿拉吉斯,城市在他治下繁荣昌盛,人民纷纷迁徙至此,直至一天,诸神悄然离去,它们被图哈蒙特放逐,他渴望成为独一的存在。
那些祭司,他们在死前后悔了,林德揣测着,他们协助图哈蒙特放逐了旧神们,却又成为他们所造之神的牺牲品。
林德向着深处进发,后悔自己没有带上一队精于探险的佣兵,哪怕他们贪婪成性也无所谓,只是此刻后悔也毫无意义,他只能独自一人深入。恍然间,在甬道尽头砖石墙壁消失的地界,空间豁然开朗,更加古老的岩石和苔藓取而代之,空气变得湿润,在更深处传来涓涓流水声。
你为何而来,死灵。一张人脸从黑影中浮现出来,伴随着阵阵金属碰撞的划擦声,林德看清了他的全貌——脖颈以下是一副披挂金甲的狮子身躯,足足有两人高,此刻正高昂头颅,轻蔑地俯瞰着他,那副盔甲在荧光照射下反射着璀璨金光。
拿回?你,你有什么资格向我索要,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土地、财富、人民,皆属于我,连你的性命只在我的一念间,跪下!
我不是你的臣子,也不会向你卑躬屈膝,你不过是个被时间遗忘的暴君。说罢,法师高举佩剑,剑身升起一团火焰。
他的举动激怒了半人半狮的怪物,后者嘶吼着向他扑咬而来,林德闪身躲避,火焰劈砍在盔甲上,迸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却未能伤得敌人半分。怪物抬手一击,躲闪不及的法师被重重甩击在石壁上,佩剑脱手飞离。未待林德起身,沉重的巨掌压住他的胸膛,利爪刺穿他的法袍,划开他的皮肉,随着怪物君王猛然施力,林德的肋骨一根根应声折断。林德口吐血沫,几乎喘不上气息,图哈蒙特则没有给他反击的间隙,继续碾压法师,企图一举杀死他。
我的命运就此结束了吗?林德几近窒息,侧过脸竭力地伸向武器,可惜他无法抓到,只得感叹。
这就放弃了?你就这点本事么?你可是饮下了神血,死而复生的奇迹。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林德看到诡异的一幕,透特站在洞口,恢复了它鸟头人身的形象,全身完好无缺,好似从未受过伤害,它饶有兴致地踱步走来,一脚踩住佩剑。
是,也不是,神明又怎么会轻易死去,只是用另一种形式存在。现在,站起来,林德,完成你的使命。透特在林德脑海中连连说道。
不待话音结束,剑凭空回到林德手中,他挥剑刺入图哈蒙特前臂的盔甲间隙,剧烈的痛楚逼得怪物抬起手连连后退。
局势稍稍被改变,却并未让林德脱险,他躺倒在地,勉强施展法术,升起一堵火墙阻隔图哈蒙特的攻击。透特无形的身躯径直跨过火焰来到林德身边,仔细端详捏在指间的贤者石。
咳咳,你来做什么?那块石头从未被夺走,你欺骗了我。
是的,我不会被那块凡人造物捆缚住,我不再需要它了,可是你需要它,不是吗,这幅身躯已经残破不堪。
滚开!我不是你的傀儡。我宁可死,也不要屈服于你的力量。
说罢,鸟首人身的透特将石头插入林德胸腔,他能感受到到一股热流从胸膛向着全身扩散,折断的骨头、破碎的皮肉、扭曲的脏腑都随着热流愈合如初。
他感觉力量如潮汐般在指尖涌动,魔法之风随着他的手势冲散火焰,将图哈蒙特压得俯身抵抗,未等图哈蒙特再次扑向法师,它被凭空提起,四足在半空里扑腾。
杀了它,林德,了结这一切。透特在林德脑海里反复低语。
林德大口喘着气,生怕指尖的力量突然消失,他加快了进度,隔空钳住图哈蒙特的脖颈死死扼住,他不确定这样能不能杀死这头怪物,纯粹依照求生的本能行事。
法师集中精神,任凭图哈蒙特在空中如同溺水般挣扎,不断地施加力量,直至将它在空中扼死。死盯着那具小山似的尸体,林德艰难地大口喘息着,全身的筋骨浸满了酸涩。
做的好,林德,做的好。透特背对法师走向前去,完全不在乎法师是否会突然袭击自己。
我以为你死了,以为它拿走了贤者石,你还有什么欺瞒我的?他疲惫至极,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透特越过图哈蒙特的尸体,俯身揽起一汪泉水,片侧头去嗅了嗅。在泉水坠落的瞬间,林德看清那是一滩色泽闪耀如黄金般的液体。尸体随着透特的手势沉入泉中,旋即它也迈入泉水中,全身浸入其中,水面泛起一阵金光。
林德明白了这眼泉水的力量,透特正借由泉水的奇迹重生,一如这眼泉水曾经塑造了图哈蒙特那般。
有东西从泉水里升起,林德双手交织魔法,摆出防御的姿态。
那怪物叼起一块铁片,甩到法师脚边,它高昂着鹰首,有着黄铜色的鸟喙,脖颈及以下覆盖金色羽翼,一对锋利的鹰爪同样泛着金色,往后是狮子一般的身躯,肩胛处是一对收紧的黄金羽翼。
那么,那块贤者石和法瑞斯,那些死者,那些死于你们实验的人。
无关紧要的牺牲罢了,你以为我会满足于凡人的身躯吗?那具脆弱的身躯无法承载我的神力。
林德收起佩剑,沉默的思索着,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沸腾。
我不是图哈蒙特,不会幻想建立地上天国。现在,我准许你离开这里,我原谅你的无礼,凡人,带着我的礼物离开,否则你会见识我的怒火。狮鹫依旧高昂头颅,言语里尽是傲慢与轻蔑。
我会回来的,带着全副武装的佣兵、巫师和游侠,希望那时你有所准备,伟大的透特。
林德离开了阿拉吉斯,这座满是死者的古城,和一位被遗忘的神明倒是很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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