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份的时候,有一个有关动画片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复苏的天空 -拯救之翼-》(よみがえる空-RESCUE WINGS-)决定在2018年11月22日发售Blu-ray Box。《复苏的天空》是一部2006年的老番,由JC社制作,就今天而言绝对是时代的眼泪,但在动画同质化、快餐化与过度娱乐化的现在,这部现实主义题材的老作品依然有着自己独特的韵味。
一般而言,提到与飞行器有关的作品,人们往往会想到的是制造着音爆呼啸而过的战斗机们,比如经典的《壮志凌云》、《战区88》、《起风了》以及《战斗妖精雪风》等等。相比之下,航空救难题材的作品就显得为数不多,虽然在《完美风暴》等作品中也会出现这些救难者的身影,但作为主角被描写的并不多。2006年,在《复苏的天空》放送的同时,美国电影院里也播放了一部以海岸警卫队救难部门为主角的电影《The Guardian》(国内被翻译为《惊涛大冒险/海防最前线》),这部片子通过写实的故事刻画,塑造了有血有肉的救难员形象,让不少观众了解到了这份“让他人活着”的工作。作为同样题材的《复苏的天空》,自然也需要写实的故事来支撑自己的选题,而这个故事的系列构成与脚本,便是一位特立独行的日本动画制作人——高山文彦。
提到高山文彦,自然会说到《机动战士高达0080:口袋里的战争》与《废弃物13号》。在《口袋里的战争》这部高达ova中,高山文彦表现出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其负责的作品人物刻画细腻,具有高度的生活气息和写实感,即使是高达这类SF作品,也能够呈现出高度的人文主义关怀,并通过小人物被时代捆绑的命运来反讽那些战争中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而巴尼与克莉斯所发生的那场悲剧对决,也成为了动画历史上的经典桥段之一。
在机动警察系列的《废弃物13号》中,尽管因为拍出了一部将“特2”边缘化的侦破片而受到部分机动警察粉丝的抱怨,但高山文彦在《废弃物13号》里依然对人物内心作了细腻刻画,并充满了极强的写实感。就笔者个人而言,尽管“特二”算是打了酱油,但是《废弃物13号》的整体剧情架构与故事氛围依然十分优秀,那种略带忧郁的故事情绪实际上和原作这个小单元最后一幕的氛围较为契合。
而《复苏的天空 -拯救之翼-》选择高山文彦出任系列构成和脚本,恐怕也是出于这位制作人极其写实风格的考量,这也是其继《口袋里的战争》、《超时空世纪02》、《废弃物13号》后的第四部个人代表作品。高山文彦的风格在这部现实题材作品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完全没有描述英雄主义,主人公所遭遇的事情也都以冰冷的客观事实所呈现,充斥着不可抗力的气息,而在日常的单元剧之中,高山文彦依然把视角放低,关注着每一个角色的复杂心理变化,以此更进一步为我们刻画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复苏的天空》的监督则是樱美胜志,之前与高山文彦在《高机动幻想:新结行军歌》有所合作,某种程度上也继承了高山文彦那种写实的细腻风格(2016年新番《飞翔的魔女》就是樱美胜志负责监督的)。至于制作公司,则是大名鼎鼎的J.C.STAFF,当然从这部作品看这个“节操社”此时是有节操还是没节操就见仁见智了
《复苏的天空 -拯救之翼-》毕竟是写实的军事题材,那么故事之中的武器装备以及部队编制也是整个作品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认为是主角之一。
航空救难团(こうくうきゅうなんだん、英文:Air Rescue Wing)是空自航空总队司令部的直属部队,其在日本全国境内的主要空自基地都有部署,司令部(飞行群本部)则位于入间基地。部队的口号是“That others may live.(他を生かすために)”即“让他人生还”。
航空救难团的主要任务如下:一是负责在发生军用飞机事故的情况下对乘员展开搜救;二是利用CH-47进行人员和物资的运输;三是负责自身飞行员、救难员、整备员等的训练;四是灾害派遣任务,在接到地方求助后进行救助。其拥有10个救难队(千岁、秋田、松岛、百里、新泻、浜松、小松、芦屋、新田原、那霸基地)、4个运输队(三泽、入间、春日、那覇)、一个整备群(小牧)和一个救难教育队(小牧)。
除开后勤与地勤人员,救难团中最重要的两个职种便是飞行员与救难员。相对于普通的飞行员,航空救难团的救难直升机飞行员在飞行技术上有着更为严格的要求,特别是在各类恶劣与复杂天候下遂行飞行任务的能力。因此,有关人员在完成基本操作训练课程获得飞行员资格之后,还需要从UH-60J救援操纵的相关课程当中结业,此后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救难直升机飞行员。
而救难员则是搭乘救难直升机队遇难者直接进行救助的人员,正如《惊涛大冒险》以及动画中所描述的,救难员需要掌握各类救援技能,无论在海洋还是山区都能展开救援活动,部分救难员还受过更高级别的医疗训练,能够为遇难人员进行更为深入的医疗处理。而要成为正式的救难员,必须在位于小牧基地的救难教育队参与为期一年的训练,无论是训练资格取得还是训练课程都十分艰难,堪比“地狱”。
UH-60自然不必多说,黑鹰直升机直到今天也是毫不落伍的先进设计,而其在高海拔地区的良好运用特性也使得我国曾在中美蜜月期间购入了一批机体使用至今,并在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救援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空自的UH-60J是从1991年开始装备的,其被选定作为KV-107直升机的后继机。三菱重工购买了西科斯基的生产许可证,西科斯基则向日本交付了两架样机,公司代号为S-70A-12,剩余的飞机都由三菱进行制造,IHI公司(即旧石川岛播磨重工)还购买了GE的T700-IHI-401C发动机的生产许可证,在日本国内为三菱的直升机自行生产发动机。日产的UH-60(空自、海自和陆自都有购买)拥有外挂副油箱、救援用绞盘、气象导航雷达以及前视红外装置等设备,具体搭载的设备则按照实际需求有些许不同。截至2017年,空自拥有59架UH-60J,海自则拥有19架UH-60J,而陆自保有40架UH-60JA。
比较有意思的是,动画当中UH-60J的涂装与目前实际使用的有所不同,这并不是bug。动画中出现的是空自非常经典的上白下黄救难涂装,这也是航空救难团使用时间最长的一款涂装,不过在2005年,出于实战伪装的考量,UH-60J们的涂装被逐步改为低可视度的洋上迷彩(实际上这也是空自特有的)。由于动画制作时间刚好卡在这个节点上,出于对救难团经典形象的尊重,最终还是选择了上白下黄的涂装
U-125A实际上是由霍克800型喷气式商务机所改造而来的,而后者则是在英国德哈维兰公司设计生产的德哈维兰125型商务机基础上不断改进所产生的成熟商用飞机。有意思的是,在1993年,有一架霍克800在非洲被叛军的红外防空导弹击中右侧发动机,发动机在空中脱落,机身及襟翼同时被高射机枪射中,但飞机最后依然安全降落。
巧合的是,空自的U-125A也是在1994年替代MU-2S开始部署的。为了符合救援需要,U-125A经过改装具备空投救援物资和救援用发烟标记的能力,还专门安装了可伸缩的红外夜视传感器,能够对区域进行精确搜索。相较于老式的MU-2S,U-125A具备先进的雷达与光电传感器,而且航程更大,不过喷气机较高的最低速度与较大的转弯半径使得其在山岳搜索中会面临一定的不利情况。
在实际使用中,U-125A会与UH-60J相互配合,由U-125A与UH-60J对遇难者所在区域展开大规模搜索,特别是U-125A由于航程与速度较快,可以进行更大范围与更长时间的巡航,发现遇难者后即可呼叫UH-60J进行救援。
日本是一个自然灾害很多的国家,航空救难团在自身的军用飞机事故以外,更多承担着灾害派遣的任务。总的来说,在日本国民心中,航空救难团的形象是非常正面的,毕竟在危难之际能听到黑鹰直升机的轰鸣声,堪比圣女贞德听到上帝的指点。然而,在日本航空123号班机空难事故中,航空救难团的表现也受到了不少人的诟病。
在1985年8月12日的这起事故中,747客机失事24分钟后(8月12日19时15分),美军C-130发现了坠机地点,并通报给了日方,两小时后,驻日美军本打算机降两人至山上救援,但因自卫队接手而作罢。然而当时空自救难团的直升机是KV-107,性能不佳且缺乏夜间搜索能力,再加之天候不良以及地形复杂,使得飞行员错误判断已经无人生还,因此并没有着陆进行检查(实际上以当时空自的装备水平这也是非常困难的)。而陆路的搜救队则因不相信有生还者,所以并没有连夜赶到现场,而是在离失事现场63公里的地方过夜,最终导致搜救人员到隔天上午9点,即飞机失事14小时后才到达现场。实际上,当晚在坠毁地点依然有多人幸存,但到救援队伍赶到后,仅有四人幸存。
今天再回头看这次事件,很难把所有过失都归因于空自的救援人员,当时日本的整个国家应急体制都非常不完善,特别在自卫队出动方面有着许多争议与体制问题,再加之硬件装备水平不足以及救援队伍之间混乱的协同,最终悲剧似乎也是在所难免了。
絮叨了这么久的背景相关,也是时候好好谈谈这部番了。正如前面一直讲的,《复苏的天空 -拯救之翼-》是一部军事题材的职场作品,此作的重点放在日本航空自卫队的航空救难团(こうくうきゅうなんだん、英文:Air Rescue Wing)身上,以原本希望驾驶F-15J战斗机却被调配到直升机的内田一宏三等空尉为主角,把主人公的工作和同战友、家人的关系作为主线,通过单元剧式的救援任务,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充满爱、友谊、利他主义与悲欢离合的生活故事。
本作有一个特番SP(请点击观看),于DVD第7卷初回限定版收录,这个OVA可以看做是早期的企划设定,可以发现企划初期是以女性为主人公,而且增加了包括救难机器人等SF元素,并有类似《惊涛大冒险/海防最前线》的船难救援行动。然而这些个似乎更加能够扩大观众的设定最后被JC社内的制作人以及高山文彦等一同否决,他们认为这个故事应该由男人来出演,整个设定也应该更加的贴合现实,于是最后的作品便是如今看起来非常平淡的《复苏的天空 -拯救之翼-》。 既然是写实的故事,那么动画里的细节也必须写实,作为空自协力的又一部动画作品,在救援场景以及飞行器细节的刻画上都较为到位,其3D建模在当时也应该属于中上水平。无论是飞行器内部的仪表显示,还是飞行器外部的装备细节刻画,都较为考究;动画OP中由U-125A发现遇难者并投放信标,随后由直升机进行救助的过程也很符合实际。甚至连夜视仪以及KV-107直升机、榛名号直升机驱逐舰等几个只露了不到一次脸的装备也刻画的有模有样,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复苏的天空》是围绕我们的男主展开的,这个男主既不是什么新人类,也不是那种特立独行的怪人,尽管成为飞行员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这位飞行员只是个因为向往飞行而参加空自的普通人而已。更加窘迫的是,这位哥们还从希望的战斗机飞行员岗位上被刷了下来,只能到航空救难队做一个直升机驾驶员,除了梦想破灭外,还遇上了“鬼军曹”一般的上级搭档,只能说人生万事皆不如意才是常态啊。
于是整个剧情就在内田一宏三尉的工作与生活中开始流转,女友、父母、队友、上级、搭档以及救援对象,每一个人都在向男主诉说自己的生活故事:能登配音的女友在出版工作繁忙分身乏术之际依然赶到异地赴任的男主身边,陪着这个有些任性的大男孩,让他稍稍打开心结;救难员们用自己的训练日常与同老练飞行员的默契配合让男主明白了何为必要的工作;同时弹射,但一个飞行员失去生命,另外一个则最终获救的境遇则让男主感受到了生活中的黑暗与光明·······与军队有关的故事往往是靠串联一个个任务来叙述的,《复苏的天空》也不例外,而在这个过程中,上述那一个个或光明、或黑暗的生活故事,则时刻在叩问男主一个问题:“你为何而飞?”为何而飞,并不是叩问男主飞行的目的,更不是那种达成使命、完成任务推动主线式的流程,内田三尉在整个故事里的遭遇与选择,实际上是他自己天空“复苏”的过程,是他回答该如何活着、如何奋斗的、如何摆正自己位置、如何收拾自己心境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这部作品实际上也在向屏幕前的你我发问:“你在为何而生活?”
救援的故事必然是充斥着悲剧的,有价值的东西被毁灭,也是数千年来观众都想看的永恒的主题。而《复苏的天空》写实的叙述了救援的那些事,把面对灾难的无助、救援者的无私无畏、救援中的无奈无力、追梦时的挫折失落,这些真实而又不做作的感情直白的表现在观众面前,每个救援任务都是一个单元剧,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情感基调,或让人如释重负、或让人怅然若失、更让人掩卷沉思。在这些个故事中,我们见到了包揽责任却没能真正明白遇难者亲人心情的主人公,遇上了在经历事故之后才真正与父亲相互理解的叛逆青年,看到了既幸运又不幸的活下来并背负一切斥责的登山社社长······在这些故事之间飞行的是我们的主角,在这些故事中成长的也是我们的主角,而在屏幕前有所思考的则是我们观众自身。
在配乐方面,动画也很有亮点,ED《エンブレム〜名も無き英雄達へ〜》是由JAM Project的影山浩宣演唱,作词作曲也都是由影山浩宣完成的,这一ED配合动画往往会有神插入的效果,十分契合主题。而在插入曲方面,也都是由JAM Project完成,甚至连著名的福山芳树(也就是著名角色热气·巴萨拉的歌曲声优)也为此专门作了一首插曲《青くなれ》。OP则是《明日をとめないで》,由美乡秋演唱。
当然,这部动画也不是没有缺点的,过慢的节奏和过于写实的剧情使其更加接近日剧,也使得一季12集(另外有第13集外传)和每集24分钟的篇幅较为捉襟见肘,有很多观众认为男主与其上级搭档的关系处理的不够自然,当然更多的观众是看到这类题材的作品就果断弃番了。诚然,这类过于写实的作品的确受众很小(譬如《编舟记》或是《昭和元禄落语心中》),但对于一个业界而言,还是需要有这些作品的。笔者有一个大学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大学要给社会需要的,而非社会想要的”,这句话也可以套到动画业界乃至更加广泛的文娱领域。的确,商业化的选材与营销都是非常必要的,只有赚到钱了才能生存,才能对股东负责,对自己和家人负责。但这并不意味着只做那些或是高度商业化同质化的企划、或是没有真情实感的假大空的作品、甚至于利用文化产业政策漏洞而粗制滥造骗取补贴。像《复苏的天空》这类作品无论是在哪个国家的业界都是需要的,只有讲述普通人的故事、表达真挚情感(虽然较为理想化)的作品才能打动人心,才能补充商业社会所欠缺的营养,毕竟无论在什么层面,我们都太需要在浮躁中能让人冷静下来的东西了。
在动画的结尾,主角说他的天空仍未苏醒,笔者并不赞同,毕竟为何而飞,以及飞向何方,不仅是主人公,还有屏幕前的观众,大家都应该在心底有了一个答案,而一旦有了这个答案,属于自己内心的那片天空就必然会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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