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林飞上太空那年我十二岁,在匈牙利东南部的杜拉赫斯小村上学。村里的农民们都是些极为现实的人,认为那则新闻属于超自然现象。也有不少人根本不相信人类能离开地球,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贝尔塔兰·法尔卡斯(匈牙利太空人)
只要一次,哪怕只一次也好,若人生中能让我实现一次愿望,如果真有这样的魔法,我会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死也要上太空。”我的要求不过分,不是说非得去月球或上火星那么夸张,只要能让我飞出大气层,轻轻触碰宇宙,围着绕地轨道飞飞就行。而若能实现这个愿望,我愿付出高昂代价,宁愿放弃这四十五年来在游戏业界打拼得来的一切,宁愿放弃家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奉上。对于我,不,对我们而言,对宇宙的憧憬就是如此强烈。
为什么如此向往宇航员?为什么至今还这么憧憬?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是大英雄。换句话说,宇航员们就是勇踏前人未至之境的先驱者。他们也是不屈不挠的开拓者,要与谁也不曾见过的世界搏斗,熬过艰苦的训练,并将不可能逐个化作可能。而且,他们还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具备世间罕有的各类必备条件(肉体、头脑与精神)。宇航员,并不是一个职业,而是万人心中的完人,梦想家眼中的理想偶像。
不管怎么说,阿波罗十一号的登月壮举(1969年7月20日)都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时至今日,我都庆幸自己能亲身经历那一瞬间。我从中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对未来的希望。而阿波罗与联盟号的对接(1975年7月17日)对我而言尽管意义不同,却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还是冷战时期,我们属于西方阵营,身边可有很多人对东方的“苏联”心怀恐惧。就在那个误解丛生的时代,在大西洋上空两万千米的地方,美国宇宙飞船和那些“可怕敌人”的飞船对接了。而就在那狭小的舱内,来自敌对阵营的人们亲切握手。我死死盯着模糊不清的电视图像,感到自己见证了科学消弭人类偏见的瞬间,见证了科学改变时代的瞬间。这一刻,比推倒柏林墙的报道更让我激动。
如今我们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那并不是为了仔细观察月球。
而是为了回过头去,眺望我们居住的行星地球。
阿尔弗雷德·沃尔登(美国宇航员)
事实上,我一进高中就早早死了当宇航员这条心。日本当时有一个名为“宇宙开发事业团”(NASDA)的特别法人组织,但就算进得去,也当不成宇航员。这个组织因多次发射失败,经历整合并更名后,现在已是独立行政法人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并已放弃载人航天计划。而在那个美苏冷战的时代,也没办法越过铁幕,去另一边当太空人。因此,要想上太空,就只剩一条路可走——进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可我也不是美国人,自然进不了NASA,只能放弃。说来也怪,这种单纯的借口,我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就信了。人,只有放弃梦想,才能真正长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时发生了一件事儿。有一位民间人士并没有通过训练成为宇航员,却通过别的渠道上了太空。现在这事没什么人提了,但第一个上太空的日本并不是现在JAXA的毛利卫先生,而是前TBS特派记者秋山丰宽先生。1990年12月2日,秋山先生乘坐苏联联盟号宇宙飞船,从拜科努尔基地发射升空。与其说这记者秋山先生是日本第一个宇航员,倒不如说他是日本第一个宇宙特派记者呢。
我那会儿已经把宇航员之梦抛到九霄云外,进了游戏业界,却没能想到有人竟然可以绕过NASA,用TBS的银钱买俄国人的技术上太空。错过这个盲点的我,只有满心后悔与艳羡。
接着我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只是单纯地想要“去太空”而已。我的梦想,是“被培训成宇航员,然后上太空”。我向往的,是那些将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宇航员们。因此当2008年,有一位游戏设计师上了太空,我也没感到多惊讶,并没像秋山先生那次那样心生嫉妒。第一位飞上太空的游戏设计师是因《创世纪》系列闻名世界的理查德·加里奥特先生。听说去年10月,他向俄罗斯支付三十亿日元,从拜科努尔基地发射升空,去了国际空间站。
奔向月球之时,我们都是技术人员,回来以后,已经变成了人道主义者。
埃德加·米切尔(美国宇航员)
2009年应该是世界天文年,距伽利略用天文望远镜初次观察天体,已过去了四百年,距阿波罗十一号在月面着陆,也过去了四十年。为此,世界各地都举办各式各样的纪念活动,太空题材的电影等作品也相继推出。
2009年,纪实电视电影《登月》和BBC制作的纪录片《去太空》相继上演,我很希望如今已远离太空事业的人们能看看这些作品。说来也怪,有些年轻人居然不知道在自己出生前,人类曾登上月面。我特别要向这样的人士推荐这些纪实影片。相信他们看过之后,应该能理解我这代人为何对太空和宇航员如此向往。虽然太空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只要了解宇航员们的故事,亲眼看到他们奋斗的身姿,一定会激发出观者心中的勇气,一定会让他们萌生对未来的梦想。人们一定会发现,自己和宇航员是一样的人,感到“对我们来说,没有不可能!”——是的,早在四十年前,人类就已去过月球,并且还回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上太空?并不是为了体验失重状态;并不是为了寻找地外生命;并不是为了在空荡荡的漆黑一片中体验孤独;并不是为了体验极度的危险;也并不是为了回去以后自吹自擂。我们上太空,是为了寻找自我,定位自我,重新认识自我。
触碰太空之旅,就是认识自我之旅。从太空归来,就是回归地球,也是从“过去的自我”向“未来的自我”的回归之旅。
有朝一日,我将会从某处出发,去到梦魂萦绕的太空……从太空眺望地球母亲之时,我将会看到什么呢?
起初的一两天里,大家都会对着自己的国家指指点点。到第三天、第四天,大家都指着自己的大陆。到了第五天,我们脑中剩下的,就只有行星地球。
苏尔坦·本·萨尔曼·阿勒沙特(沙特阿拉伯宇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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