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号脑袋嗡了一下。不存在?什么意思?那那天找我的究竟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话他肯定会崩溃的。他现在心里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存在一定有其证明,不是吗?他现在需要的,仅仅是那个存在的证明,那个「Apple」。
他现在非常想抛下这一切,赶紧回去。连奉献也是一样。他只想快点看到那个矩阵,好证明他现在还没有彻底地陷入疯狂。但是他不能。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完成指标的话,连离开工厂的资格都没有。他只好用颤抖着双手举起沉重的切割仪,极其小心地切割着眼前的石块。他知道,现在他的状况随时可能会出现意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被判定是失去了奉献的能力的话,自己就会立马变成堆肥区发酵罐里一些碎屑。所以,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
这让他的效率大大的降低了,等他走的时候,工厂已经停止了机能,仅有几个零星的地方还闪烁着一丝亮光。——和他自己一样,他们也都是到现在还没有完成自己指标的人。这是一次了,他心想。现在他还剩下两次机会,还有两次可以慢下来。
进了家门,他越过无视了自己的母亲145号,拖着颤抖的双腿,飞奔到了卧室里面。他身上的制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上身不少地方都有很多磨痕,下身就更惨不忍睹了。左腿膝盖那里裂出一条宽广的缝。向缝里看去,他的小腿上全是淤青,膝盖下部还有一块面积很大的擦伤,上面还微微渗着血迹。
他想要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打开一旁的床头柜。一个不小心,他就滑倒了,将床头柜弄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都撒了出来。如此大的声响引来了母亲145号,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绕开了000号,开始整理起地上的杂物了。
他赶紧站到一旁去,等待着母亲145号收拾完,这时,他在地上看见了一个圆锥形的物体。这大概就是那个矩阵了吧。这么想着,他赶紧冲了过去,迅速伸出手来,在母亲145号拿到之前将它夺走了。他仔细观察着矩阵的表面,那张标签依然还贴在表面上。上面手写的Apple字样也依然和昨天一样清晰可见。他顿时释然了。双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自己并没有疯掉,他欣喜地想。但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自己没有任何手段去联络工程师666号,因此也没有任何办法去理解自己的异变。
接下来的时间,他只是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预示着清晨到来的铃声响起。
听到那铃声,他突然清醒了过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迟到。他赶紧起来,去厨房里的终端机申请一套新的矿工制服,赶紧跨过了还在等待着父亲117号的母亲145号,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赶紧换上了父亲145号的制服和名牌,见此,母亲145号才回过神来,也开始准备起来。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便钻进了吧台后面,烹饪起了今天的早餐。
紧接着,他又赶紧走进了孩子的房间,让孩子11348号也跟着动起来。
待到吃完早饭,他便出发了。接着去进行着奉献。只是,现在的他,心中没有一点虔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这些天,他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继续着过往的生活。尽管他现在内心的疑问越积越多,思考所用越来越长,其他人的面容也是越来越清晰可辨。但他还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尽管他现在知道了很多东西,然而,没有一个是他真正能够理解的。学校帮他巩固的知识仅有各种工作方法,规章制度,还有工具的使用。矩阵给予他的这些知识仅是储存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任何手段其利用它。
所以他最后选择了麻痹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正常生活下去。只有这样这些知识才有传递下去的可能。或许是处于生物的本能吧,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只剩下这种传承了。
这天,他像过去一样向工厂走去,像过去一样向那洞口宣誓,像过去一样举起切割仪,向眼前的巨大石块切下去。也像过去一样漠视着一旁被迸溅出来的石块砸伤的矿工。他只是看了看他的工号,006号。他很熟悉。他没法忘记有关那一天的任何细节。
没过多久,006号一旁的矿工便将006号处理好了。然后便来到了自己这里。
他盯着眼前的这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他瞅了眼他的工号,69999号。看来是刚毕业的。他又向上看去,他的嘴唇偏小,暗得有些发黑,上面全是龟裂。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补充水分了,想到近日来越来越少的淡水配给,他多多少少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会这样。双颊则跟正常人一样,有些消瘦,还有着些许青春痘。他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吧,和自己开始奉献的年龄一样。最后看到的,便是那双黯淡的眼睛。他心里的知识告诉他,那是一双失去了希望,失去了灵魂的眼睛。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通过外表的不同,很清晰地分辨出每个人。尽管其他人不能从他人中分辨出自己。
他像过去一样处理着伤员的问题。像过去一样要掏出终端时,他内心的知识咆哮道:
这有什么不对,他心想。联结体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你又凭什么否定我这一生?
人权又是什么,人权又有什么用?它能帮我切开岩石吗?它能帮我找到那些珍惜的原矿吗?
他头脑里混乱,分裂的思绪就这样不断继续着争吵。他也因此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被突然出现的一群穿着异样制服的人带走。他们的制服上面,什么也没有。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处在了一个十分洁白的房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被一个球型穹顶笼罩着。没有任何的光源,却比灯火通明的工厂还要明亮。房间内部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在正前方,有着一套同样通体洁白的桌椅。桌椅背后,则嵌着一块被塑形成穹顶一部分的玻璃。玻璃外面,有着一台巨型的机器。机器通体被漆黑的金属壳包裹着,仅有几个巨大的储罐留在外面,在室内,能依稀听到飞轮旋转的巨响。他认出来了,那是发电机。
他的注意力从发电机上移了开来。声音从他的后方传来,他也向后转去。一个白发苍苍,皮肤红润,身穿一身洁白西装的老人走了进来。
「你不知道我们等你出现等了多久。」他匆匆忙忙走到了椅子哪里,坐了下来。
「你也是,请坐。」000号就坐了下去。突然发现自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把椅子。
「我真得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赢了这个赌博。」赌博?不对,现在真正重要的是他是谁。
「噢,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要按你们的说法的话,我应该是架构师000号吧,但实际上,我叫瓦格纳。」
「啊,对,你们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瞧我这记性。总之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可是你啊。要不是你,我可赢不了这场赌博。」名字?知识告诉他,是人的称号,一个人的证明。
「噢?看来你好像知道啊,那可就更有意思了。」老人微笑着说道。
「『等待发现异常的人出现。』我们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就连期待最高的我都觉得可能要5个千年。更别提他们了。唉,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见不到那帮老不死的露出那么悔恨的表情。」他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嗯?好吧既然你帮我赢了他们,那我就奖励给你吧,把真相。总之,泰拉那边只要把税交给他们基本就什么也不管了。而且这几年甚至连税也不催了,跟失联了一样。所以我们就把这个殖民地完全变成了我们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嗯……从某种与意义上讲,我们跟旧时代才存在的一种叫宗教的东西里描述的神一样。」他一个字也不明白。
「但是,几百年过去后,我们就有点无聊了。」老人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这时,我们中的一人突然提出了一个赌局。」他还是不明白。
「赌局的细节就没什么必要了。总之,我们将殖民地改成了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的样子。就在赌究竟发现这里不正常的人需要多久。最终,你就出现了。」老人笑道。
「从晚回去那天我们就开始关注你了。直到你刚在的迟疑,我们才确信。你确实出现了。」他什么都没明白。或者说,他只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苦难是因为老人他们渴望娱乐才出现的。
「总之,既然赢家已经决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但是我们也懒得纠正。既然你已经出现了,估计只要等几个千年,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吧。」他绝望了。
「那么,工程师666号是你派出来的吗?」000号问道。
「是吗?算了。总之,我已经表达了我的感谢,也把奖励给你了。你可以走了。再见。」他两眼一黑。等他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到了自己的居住单元里了。
现在,666号已经不重要了。他可是自己的维吉尔。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敌人。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我们,需要觉醒。需要的是认识自己。我觉醒了。但这种揠苗助长式的觉醒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的是作为一个种族的觉醒。
那就从我开始吧。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开头。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几年以后,在他抱着他刚出生的孩子时想到。
那孩子的面庞与自己有些相似。看到自己时,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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