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夜路��

“丁哥，醒一醒，我们到加油站了。”

我缓缓睁开眼，看向前座的男生 B 和女生 B—— 五月的风里总裹着一股说不清的燥热，车里没开空调，闷得人发慌。我动了动发麻的腿调整坐姿，又轻轻拍醒了靠在我肩头睡着的女生 A。

下车时，黄昏早没了踪影，天色已经沉得发暗 —— 看了眼时间，刚过 19:30。同行的几人都是去驻马店参加一场婚礼的，除了我是刚毕业工作的，另外三个都是还在上学的学弟学妹。因为手头都不宽裕，加上大家驾驶经验都不算足，最终决定租一辆车走国道。只是连着两天的婚礼折腾得人够呛，直到下午 17 点才从河南动身回湖北，路线是先南下送我回武汉，再一路向西开回他们学校所在的荆州。

在加油站厕所里，我跟男生 B 说：“一会儿你们去后座歇着吧，开到武汉至少得半夜 24 点，我跟女生 A 轮流开，省得疲劳驾驶。” 说完我们便重新启程。

女生 A 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前路，我坐在副驾，一边留意后视镜，一边警惕着对面来车。显然我们之前低估了国道的复杂 —— 突然窜出来的行人、对面货车晃得人睁不开眼的远光灯，还有时不时从后方猛地超车的车辆，都让这段路透着股危险。等红绿灯的间隙，我瞥见后座的两人已经依偎着睡熟了，耳边却忽然飘来一阵隐约的唱戏声。扫了眼车载导航，发现我们刚好到了河南与湖北的交界线，再往前开，进了湖北就能离开 107 国道了 —— 或许这几声豫剧，算是这段河南旅程的留念吧。

“你都开三个小时了，换我来开吧。” 我开口说。

“可这路上连个加油站都没有，不好停车啊。” 女生 A 皱着眉回应。

我抬眼望了望眼前的路 —— 已经是 22:30 了，车子不知何时拐进了一条陌生的乡道，连路灯都时亮时灭。湖北的乡道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遮住了身后的田野，夜里坐在车里，总觉得像被这条路紧紧裹着。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直路，万幸的是，这段路的路灯倒还算连贯，能照见前方的路。

我跟着耳边的豫剧调子轻轻哼着，目光扫过四周 —— 寂静的夜、半人高的灌木，整条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忽然一阵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我猛地屏住呼吸，足足两秒没敢喘气，腿也控制不住地发颤，而那豫剧声，却越来越清晰。

“不行了不行了，找个地方靠边停车，我们下来换个手，顺便歇口气。” 我急忙说。女生 A 点点头，慢慢减速准备靠边，后座的两人也被动静吵醒了。

“丁哥，你一路上老放那豫剧干嘛啊？” 男生 B 揉着眼睛问。

“卧槽？你们也听见了？我没放啊！我还以为是你们谁开的呢！” 我一下子坐直了。

这时车子已经稳稳停在了路边，女生 A 也转过头来，我们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原来每个人都以为是别人放的音乐。空气瞬间像凝固了一样，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女生 A 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要是咱们都没放，那这声音是从哪来的啊？”

没等她说完，我突然拔高声音吼道：“别管哪来的了！赶紧下车换座，换完直接走，不歇了！”

几个人没敢多话，赶紧推开车门下车。我从副驾下来，刚走到车头，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 停车的路左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座三层的自建民房。房子门口围着个小院，院门口的地面上，正有像干冰似的白雾慢悠悠往我们这边飘。民房所有的窗户里，都透着刺眼的红紫色光，还有不少飘带在窗子里晃来晃去；院子里除了红紫色，还闪着其他颜色的灯，闹哄哄的样子，像极了乡下唱戏时的排场。我盯着眼前的一切，大气不敢喘，浑身像被钉住了似的动不了。女生 A 和男生 B 也站在原地愣住了，直到车里传来女生 B 一声尖锐的尖叫：

“快走啊！你们都愣着干嘛！车里的唱戏声都快震耳朵了，你们没听见吗？！”

这声尖叫总算把我们都唤醒了，几个人慌忙钻回各自的座位，女生 A 一脚油门就把车开了出去。我们临时商量好，先去市区最热闹的加油站休整，路上才敢慢慢开口，反复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们停车时，周围根本没有民房。我一路上都盯着路况，算是半个领航员，这点我敢打包票；而且一直坐在左边的男生 B 也说，停车时他特意看了眼窗外，根本没看到什么房子，是下车后才突然冒出来的。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同一条路，而且我们都是湖北人，再清楚不过 —— 湖北的民房很少建在这种乡道边上，就算有，也都是成片的村子，绝不会孤零零冒出一两户。这条路上，根本不该有民房。

就算刚才不是幻觉，农村谁家会在半夜十点半开着灯唱戏啊？这根本说不通。

是租车的女生 B 带着哭腔说的 —— 租车的时候，店家就跟她说过，这车的车载音响早就坏了，根本出不了声音，所以那豫剧，绝不可能是有人在车里放的。

听到第四条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人再说话，只是一门心思盯着前方，催着车子往前开。当天半夜 24 点，我顺利到了武汉；第二天早上 6:30，学弟学妹们也平安回到了学校。

第二天上班时，一想起前晚的事，我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好在当时多留了个心眼，记着出事的地方在黄陂区，凭着记忆在地图上翻找，居然真的找到了那条路。后来我把这事跟一个黄陂的同学说了，他告诉我，黄陂当地一直有个叫 “玩僵尸” 的通灵仪式，有点像民间说的 “鬼上身”，哪怕到现在，每年元宵节他们那边还会办这个仪式。

之后我特意去查了下那条路的信息，才发现早年那路上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河南和湖北离得近，两地来往多，常有河南的豫剧班子来湖北下乡演出；还有些货车司机为了省高速费，会绕这条路走国道。就是在一次这样的会车中，一场车祸突然发生了 —— 事故特别惨烈，当时车上的豫剧班子，全都留在了那条路上。

看到这些，我后背瞬间又冒了一层冷汗。出发前我们不是没设想过路上可能出点状况，比如车子抛锚、走错路，可谁也没料到，会碰上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所以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也是想提醒大家：出门在外，尤其是走夜路或者去陌生地方，最好多备些能安心的护身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