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哟,”乙对他的同伴嚷道:“早该想到的,那里有个被杀害的骑士,意味附近必有凶手。”
甲忙于竖直他的剑,好使剑身上的黑油滴的快些,故不经心地回应:“有什么关系呢?它血量这么低,跟所谓的玻璃大炮一样。本来我以为应该是胆大包天敢于挑战本地社会秩序的山贼团伙干的。”
甲认同地点点头,回顾树丛掩映之间,怪物尸体已有黑色蝴蝶奔赴,“不敢指望再来个不带脑子的血肉魔像,流血就能流死。”
“太糟了,太糟了。除非是黑暗奇幻世界翻滚模拟器,打死我也不敢惹这样的魔物。”
分头找回东西耽搁了很多时间,几乎花费一个小时才返回既定道路,会面的两人其中一位喝口水抖擞精神,汇报完毕小小的遗憾,转而针对同伴误以为怪物是食人魔的错误观点进行认真翔实却稍欠实证的辩驳。照例是谁都不服谁。
等到甲第三次倚剑鞘站立的时候,乙得知了最新研究结果,“噢,我们的水袋完全空了。”
须臾,脱离负重的甲不知不觉便超出他老远,一阵连续急弯,下午的太阳照拂灰土道路上,宛如昨天情景。
“今天白走了一天,”甲背靠崖边生长的小松树着晃头,“晚上咱们还是上树过夜稳妥些。林子里说真的搞不好还存在游荡的杀手。”
扑扑声一只鸽子大小的麻雀俯冲消失在坡沿处,引领他们俩个瞎子目睹了接下来将被誉为“绝世美景”的景象。
山下路中间有提斧子的人背着木柴从一群猪中间挤过,赶上了前面的人在绿地上并行说笑,袅袅白烟自数间棕木屋舍吹向沿路的更多人家。
按耐激动心情慢慢下坡,经岔路口踏上坚实的土路。见一个出门者手拿草帽目瞪口呆,他们赶紧打住对沿路的木头、石头房子的各种联想。
友好的问路者甲友好的问道:“您好,请问您听的懂吗?”
“can you understand?こんにちは。”
只见出门者加倍上述动作,绝对是某种当地礼仪。而甲显然理解了,“不,他也不会说英语。乙你会不会说精灵语?”
“你给我拿着,”乙看不惯,束手束脚的东西一股脑送给不中用的甲,准备尽毕生所学上演“我们”“后面的山丘”“走路”等等等等之哑剧。
有效,出门人当即双膝跪倒,嘴唇翕张。身后甲他像兜售倒悬的咸鱼一样努力维持长柄双刃金属造物的高度,“乙,乙我好像懂了。”
要不是怕剑脱手伤人,乙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我也懂了。快拿钱给他认认。”
两人忙手忙脚乱边打手势道歉边翻钱袋,手忙脚乱钱袋啪掉到地上,还好袋口系紧了。
“哎,我们不是坏人,回来啊!”那人已经跑出十米开外,转瞬消失于拐角。
“第二次了,”乙听着那人泼出去的喊叫声实在是无可奈何,“劳烦您把兵器收起来可好?”
他们左右环顾着向街角走去,抵达大概位于村中心的广场。石砌水井旁,落着一两只分明是装水装到一半的木桶,洗到一半的泥短衫。
所幸无人听到一票人马气势汹汹杀来的声音,不过各方位的跑动声不少。
“就在这里等着,总有好事者觉得我们不是坏人然后过来问情况。”
甲示意乙止住,“别别别,有人以为我们是在往井里投毒怎么办?”
不论生苦的凉水注满水袋多么困难,期间仍旧没人来看甲和乙立于一地泥水的滑稽样。于是他们甩净鞋帮,主动探索这片房舍顶端升起炊烟的村庄。
探索之路即刻到头了,除一条踩的严严实实的土路,与土路作伴的水沟,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数百平见方的村庄土坪广场。感觉缺了点什么,对了,缺少绿化带,应该在井水周围放两个半圆花坛美观。
此时甲站在最高大的建筑前,判断这间有灰色高烟囱的长木屋是村长家。
于是他俩敲了敲门,咔哒,一根大大的擀面杖同开门胖男人眯着的眼睛堵死了二人往里偷窥的心思。
甲终于识趣地亮出一枚铜币,男人的小眼睛当即打起精神,快步进去了。
他们把住门,也跟着走进屋内,木板窗的光隙分隔开屋前占地不小的磨,后头的石砌烤炉,抱大篮子走来的胖子。
一齐返回门口木篮子内竟是长方形灰白面包。“是个面包师傅”的对视略含失望。
接下来甲分两次各抱出一只,交给乙,“我们拿这些够了,”其他的连同篮子还给面包师傅,自然还有掌内任取的铜币银币。
面包师傅捏过一枚银币,到炉前不起眼的小床来回翻一件灰围裙一件皮袄,却又跑回来将钱交给他们。
甲接过钱币,又将钱递给师傅,受到毕恭毕敬地点点头和说听不懂的话,乙推测大概是在说谢谢吧。
“你们这里……”前头那人换做手势,做到一半忽然止于空中,“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乙,你问吧。”
乙也不会尝试驱赶看热闹的一两个闲人,他自己就是闲人,立在远处观望面容黝黑的村妇打水洗衣服,还有尝试挥手应对她们频繁的回头。
背后的声音打断观察:“希望他能懂。好了,我们现在去哪?”
既然村子没见到旅馆甚至开门营业的店铺也没有,这两位流浪汉出于不想当大庭广众之下睡觉的考量,至村外平坦干净之地放下他们的破烂。
啊,有地面可以坐真舒服,可是甲乙竟得陇望蜀,提出打水洗澡的大胆计划。碰巧下坡的时候目击水源一处。
菜田外面厚厚的绿色地毯微微倾斜,一只小水潭静静地显露出它的沙质底部,中央放着几叶低矮的水生植物。
正两人鞋脱到一半,吸取经验教训的甲抛出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这个水潭是不是对村子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们重新提好裤子,绕着整只水潭勘察了个遍,乙确认道:“没看到告示牌或者是宗教物件,水不像有毒。可以下去了!”
话音未落,甲衣服已散落岸边,糟了!变成的类人猿正跃入水面。“呜呼呼呼!”
“等下,你别下来!东西别被又给贼偷了。麻烦还没脱衣服的人拿到岸边吧!”
只是乙回来的时候不仅抱着他们那沓破布,顺带还捡了几颗扁石子。
池中的靶子见状,慌忙大叫道:“要干什么!大哥手下留情!”
乙才不管,抬手石子飞向水中央,啪,啪啪,打到了对岸水草。
不得不说此地水质实在是太过干净了,洗干净的乙听毕同伴指点,半蹬半划地走到片金光灿灿暖融融的水面,深吸口气,闭好眼放低头颅憋气舒服放松一阵,偶尔挣扎两下以示平安。
在对面水域他的同伴仰面浮着,左手借柄水草,“乙,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我看到了好大一只青蛙。”
“去你的。”水中甲四仰八叉才是挤眉弄眼的青蛙,而且松弛的肌肉居然有些人体美感。
乙也看到了,水中果真有一只大青蛙,就挂在水草短小的根部——那不是一只青蛙,“是一只绿色史莱姆!”
说来好笑,史莱姆的名号出现瞬间,两位历经无数冒险的勇者第一反应却是连滚带爬地逃跑。不过,那只精灵就那么沉浮于透亮的水面线之下,无色透明的伪装漂过缕缕金丝细纹。
来吧,小家伙。它粘上无名指了,接着紧裹向微弯指关节的前端。
“太奇妙了,”等软泥怪厌倦乙的手落下去,甲后知后觉评论说,“像女性的手心。”
“居然躲在水草底部,看看,还有小的在往岸边游。它们应该是昼伏夜出,躲开太阳。”乙把凉凉的手指头蹭水草叶子,期待能见到叶片被分解。当然,植物依然如初。“反正不可能是食肉动物。”
目送它渐渐地游去长有尖尖苦草的岸边,二人也觉得浑身轻松,水也有些凉了,差不多洗完该上岸了。
小孩子的欢闹声自背后传来,转身一看,居然有一群脏泥猴子敢动他们的衣服,甲威慑性大喊几句吓跑小偷,匆匆涉水上岸,而乙更是径直追去,听到后面的缓声呼唤才赤条条走回来接住内裤。
“不用追,我的东西都还在,钱也还在,你的宝贝也还在都原封不动。”
乙衣服套身上,但是垂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却没有亮,“甲,你手机还有电吗?”
他同伴连忙抢过手机与它完好无损的外套壳,拆机身与另一只对比电池型号,巡视每块芯片与电路板以期发现任何一份脏污、任何一处接触不良。
“又没说要扔掉,插回手机里最不容易丢!”乙将手机放在坐的石块上手边。要是他的同伴加过“手机维修”的技能点就好了。
“赔你个头,他们没动我的手机。是我们在树林里激烈运动的时候碰坏了。你就没什么东西不见啊?”
“呦呵?还敢回来!”提起剑的人大叫“wagggh”小跑撵人去了。
撵人归撵人,这怎么还追过人家犁平的田里对小孩子挥剑,得,没抓稳栽地下了,田边的孩子们和乙放声大笑,连甲自己都笑得举不高剑柄,还有脸敢对孩子们屡屡召手,离最近的一个小男子汉显然是接受挑战,一步一步接近主人摆平的剑,小脸都涨红了还是抬不起来,哦,又是一双脏手伸来,连抱带顶,翻下的剑翻滚砸起黑泥巴。
一个一个来,孩子堆里的男人双手持剑作对峙姿势,突围至空旷处对空气砍一顿斜劈直刺,不堪入目,乙嗤笑一声摊开手,背离大惊小怪,与手机面对夕阳落日的黄绿原野,底下一个大男人带小男孩小女孩鉴赏白亮之物。
他还有这个呢,手边的少女与他共赏异世界初始的黄昏。
甲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笑容明显非常开心,“童心大发童心大发。”
“你个死宅还挺讨小孩喜欢,像我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快吃饭吧,天要黑了,毕竟没有火源。”
这话,真像是个家庭主妇说的话!他妈经常用这种口气喊人吃饭。
荒野如四处露风的被子,乙感觉到凉意,醒了。他拉过毯子一角盖住侧脸继续睡,嘶,激醒了,湿的,毯子表面全是湿冷的露水盖在脸上。权当作洗脸,一角毛巾粗糙的痛感很舒服。
五分钟后他横竖睡不着了,起来打开灶台上的小冰箱,取出速冻,速冻个头,他啪的一声撕开了泡面,咕嘟咕嘟响的开水顶走面条,倒进一包粉末调味料,他倒进又一包粉末调味料,他却丧失了味觉尝不出味道。
已经记不起任何食物的味道了,白色灯光暗淡了,他平视着星星稀疏的夜空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胡乱洗过的湿衣服已经晾石块上,他披着毯子起来,摸索应该就在附近的食物口袋,不慎打落一只聚脂质感的细腻物品。
借助醒来者的手机手电筒光,半裸的乙顺利找见那口袋面包并伸手进去,“你要吗?还有很多。”
“她真漂亮啊,”甲朝守夜的模型称赞说,“我把灯关了啊。”
过了一会甲再度将荧光屏打开,露着膀子,“我睡够了,睡不着了。今天白天明明发生了好多事,可现在好想说话。”
甲轻笑一声,语言组织完毕终于开始故事:“今天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吧。我刚才梦见我在第一次跑团的河堤岸边,就面对着流淌的河流。
那次我参加桌游跑团,主持人知道大家都新手,特地准备了非常友好的剧本,我们操纵的角色们各自收到信件,首先要独自上路,由五湖四海会合至一个港口,搭乘出发的金羊毛号商船。
看着别人轮流在来的路上遭遇各种各样的事,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投骰子判定结果,各种各样的应对方式,我的心可痒痒的,想象出了一万种自己将遇到的场景。
等真正轮到我的时候,前一天的天气骰投出了特大暴雨,冲垮了过河的小木桥,不过今天艳阳高照河水平缓,我的角色兴高采烈,结果木桥的废墟前傻眼了。
旁边钓鱼的人告诉我,最近的桥在下游,需要整整多走两天,加上赶路的一天是三天。
但是按时刻表,我必须在两天之内赶到港口。原计划多出来的一天和队友们去采购道具。
钓鱼人看我的角色脸色焦急,建议我直接游过去,他还说他常年在附近钓鱼,知道河水平缓,对你这样的过河人来说水也不深。
想了一会,我的角色问清楚往下游的具体路况,朝那个方向跑远了。”
呼一口气的间隙,乙问道:“那你的角色有没有赶上?”
“没有,等我的角色连续跑啊走啊到港口的时候船已经出港几个小时。我和他们一起问主持人有没有办法可以上船,主持人,非常认真地反问我:‘你的角色为什么不游泳过河呢?你为什么不敢于冒风险呢?’。
然后我就坐在旁边帮忙,看他们遭遇连续的恶劣天气,主持人不得不改善沉船检定,在颠簸中的甲板舱口与乘浪而来的海妖搏斗⋯⋯
到了下一站我就被主持人以‘在旁边太碍事’为理由硬塞上了船。”
“中途休息闲聊的时候主持人告诉我,他原来为我安排了两个蹩脚强盗进行前后夹攻。因为桥塌临时改成:等游上岸的时候,一个大喊‘打劫’跑过来,后一个还在河中心扑腾。”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甚至以为我被结团了。我当时反思道,我设计的角色是谨慎怕死还是勇敢莽撞?生命安全对他更重要还是守时对他更重要?我当时做的符不符合人物性格?是不是我把我的选择代入了角色。
“后来我那晚首次梦见那条江,对岸是市区建筑,有我公司的楼。我才知道出于,我表达能力不行,反正他绝对不会游泳过河,无论什么原因,就是不会选择游泳。即使主持人说的是对的,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所以我下次还会选它。”
“我啊。我应该会觉得那个钓鱼佬是主持人变的,所以我选非常配合地游过去,然后中强盗埋伏。”
后半夜大风止息,这二人睡的更加香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很容易地将他们唤醒,醒是醒了,天哪,又觉得胳膊酸腿痛。
他们商议今天该往哪走,穿好衣服舒展一番筋骨,对味如嚼蜡的面包忘恩负义大放厥词,出发了。
毫不意外,有人起的比他们还早,推车赶猪结伙吆喝往森林方向,好像他们居住的城市车流滴滴答答,然而狭小的屋舍间道路比公共交通强一万倍,够容纳他们逆流走出村庄。
村庄外的山坡便是一块岔路牌等行人前来选择方向,还有明显等急了的一个小男孩正冲他们挥手,做出下劈的动作,却差点由于甲递去的长剑连人带剑差点滚下山坡,等到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人接过还回来的剑时,他们却看到男孩咧嘴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甲拍拍小孩肩头,“你的剑握的很稳,以后会成为我们一样的勇者。”然后对男孩蹦跳离开的背影猜测道:“这小子昨天也这么激动,但昨天没洗手。为了摸一摸剑肯定是天没亮就起床了。”
“是吗?”乙听毕甲的话,往下追赶那个不时回头向他们挥手的男孩,将裤袋里装的少女模型双手送入男孩黑黝黝的手中,转身在哇哇咕咕的叫声中跑上了坡。
“放裤袋里侧沉太难受了,这下轻松许多,总不能扔掉吧。说不定,它将见证一个英雄事迹的开始。”
“暴殄天物,鲜花插在牛粪上,他不会好好待她的,”甲懊悔半天,最后终于面朝路标牌说道,“既然是你的所有物,我也无权干涉就是!”
路标牌前,一位旅人说:“乙,我们走这条” ,“你看的懂吗?”另外一位旅人质问。
“看不懂,但我明白该选看起来最多人走的那条。那就是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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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田野一望无际,整整齐齐的田垄耙子立在中央,走过几亩地,碧绿的菜秧有的看着像土豆苗,有的像是充紫的甜菜茎,更多的还是他们认不得的没见过的植物,其中一种茎干肥硕,旁侧螺旋排布着匪夷所思的巨大叶片,半米的尺寸让人不禁怀疑它拿来炒菜是不是会太老了。
对此甲明显很有意见,“可以拿来炖汤啊,煮烂了配什么不行?”
“进了餐馆啊,要记得点一道这个巨型莴苣,看下他们怎么做的。”
他们踏过光溜溜的并排石板,脚下的小溪哗哗流淌,下游不远处是它溢满的小水池,吱呀吱呀的手摇水车吝啬地布湿渠岸小小的杂草。
“好!”甲突然大叫,吓了前面推车运水的老伯一跳,“我这辈子要遍尝这个世界的美食。”
甲回过身来冲整个世界张开双臂,“哎呀,尽量嘛。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还做不到?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已,我们还没有遍历遍龟形大陆的四面八方,我们还要偷偷摸掉魔王的戒指,还要找到失落的藏宝图,记载失落的遗迹,搭配神器加点最歪门邪道的技能⋯⋯”
“没意思,我肯定要养一条龙,真正会飞的龙,会吐火,会冰霜吐息也足矣⋯⋯”“咦养头龙吗,东方龙还是西方龙。”
“都跟我没关系,其实大小血统纯不纯都无所谓,只要智力达到正常人的水平会说人话。”
乙纠结着这个人生难题,殊不知双脚已经径直走上宽敞的过河石桥,然后没看平直的桥面而被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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