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家海军的四条驱逐舰,以及加拿大的四条护卫舰护航的PQ船队已经在寒冷中航行了数日之久,军舰上都蒙上了白色的冰霜。本来他们的终点应该是摩尔曼斯克,但是现在那里有些不安全,他们不得不在寒风中继续航行,前往白海海岸的阿尔汉格尔斯克,一个多数人都念不准名字的地方。
驱逐舰但丁号(HMS Dante)上,舰长正凝视着灰暗的海天,他很久都没好好休息了,U艇的威胁和不落的太阳是原因。两天前,群山号(SS Cordillera)和玛他提亚号(SS Mattathias)相继被U艇击沉,驱逐舰拉米亚号(HMS Lamia)也被一发炮弹击中,还好仅有两人受伤。这支船队有重要任务在身,所以一定不能失败。昨天的无线电通信中说明,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能和苏联军舰们会合了,但是他们好像还没有出现。
突然,瞭望岗上的士兵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前方有灯光信号,右舷前方,方位102,距离9海里。对方正在使用灯光信号‘海燕’。”
在灯光信号传递出去后,那艘驱逐舰发来了新的信号。“这里是变革号,请求通过船间无线电通讯系统和你舰交流。”
舰长点了点头,举起了无线电话筒:“变革号,这里是但丁号,能否听到?重复一遍,变革号,这里是但丁号,能否听到?”
“非常清晰,但丁号。你们的船队现在情况如何?”变革号的舰长回答道。
“五艘船只沉没,一艘驱逐舰受损,重要货物没有损害。顺便,我们击沉了三艘潜艇,击落四架巡逻机。”
“还不错嘛,英国人。现在我们会接替你的位置,护送你们前往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口。到了那里,你们可以完成卸货工作,变革号完毕。”这时,舰长已经可以看见变革号了,是一艘“愤怒”级驱逐舰,它身后还有两艘同级驱逐舰。
“该说再见啦,老朋友。”舰长对着但丁号喃喃自语道。
船队最终到达了阿尔汉格尔斯克,可以顺利将重要军事物资运输给苏联了。首先是但丁号驱逐舰,它即将被转交给苏联,补充舰队的损失;然后,两艘货轮开始卸下它们运输的玛蒂尔达坦克,它们即将和德国人的中型坦克一决高下。与此同时,其他的货轮开始卸下各种军需品:炮弹、炸弹、燃油、大衣和靴子等等。最后,该上主菜了。
登上拉米亚号准备离开的舰长看到一条巨大的货轮正在卸下它的货物,15架飓风IIB战斗机,它们的燃油足够从这里飞到目的地——瓦恩加基地。于是,一个人的任务完成了,而另一个人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以下的故事摘自一位皇家空军飞行员的回忆,在他去世后才被发现并出版。
1941年9月初,我们中队和我们的飞机乘坐一条渡轮抵达了苏联北方一个叫阿尔汉格尔斯克的港口,几天之后,第二个中队也从百眼巨人号航母上起飞,同我们一起前往摩尔曼斯克附近的瓦恩加基地。就这样,我,皇家空军第151联队的81中队长科林·萨默塞特,开始了一段在异地战斗的时光。对于这段日子,我不敢说我还完全记得所有的细节,记得每一个队员的名字,毕竟也过去了快两年了。但是我必须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被遗忘。他们中的许多人经历过二战中英国的至暗时刻,然后又在苏联的至暗时刻中挺身而出奋勇战斗,如同我的兄弟一般。
大概是7月的某一天,空军司令官告诉我们,他们需要两个飓风战斗机中队,组成一个联队去支援苏联人。在那天的中队会议上,我向我的队友们传达了这个消息:“纳粹德国在今年的六月发动了对苏联的武装入侵,我们的首相说过,如果俄国陨落,那么欧陆就会陨落,如果欧陆陨落,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德国入侵英伦了。去年你们也都曾经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而战,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像过去一样投入新的战斗中。”
下面的队员们正一如既往地听着我的汇报。他们中有来自莱斯特的文森特·鲍尔,他在不列颠之战之前曾经参加过西班牙内战,在那里取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战绩——一架意大利的战斗机;有维姆·勒内,荷兰人,在纳粹入侵的时候驾驶自己的战斗机连续击落两架轰炸机,然后成功逃出生天;有汤普森·麦吉,来自苏格兰的好小子,他曾经一次击落了3架敌机,成为了准王牌,那次空战中他在爱尔兰上空跳伞,幸运的是,不是所有爱尔兰人都赞同那套中立政策,他就这样回到了我们身边。其他的人还有来自加拿大、新西兰的飞行员,甚至还有个叫勒索克斯的法国人。
“队长,你说我们要去支援苏联人?”波兰飞行员,米哈乌·华沙尔斯基对我提问道,他也参加过不列颠战役,而且和最勇敢的英国人一样英勇。
“长官,我的问题是,敌人的敌人就真的是盟友吗?这点来说我们波兰人最有发言权,我的父亲就是在华沙被苏联红军打死的,他们对我们带来的伤害一点不比德国人少。”华沙尔斯基说道,“我对俄国人没什么好感,也别指望让我和他们一起飞行……”
“既然你是我们中的一员,所以这代表你不认同中队乃至皇家空军的任务吗?”我盯着他说道。
“你是选择去和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还是留在地上度过虚无的一天?”我继续问道。他没有立刻回答我,但是从那之后,他也没有再提到过这些事情。
临近北冰洋的科拉半岛即使在夏天也是个寒冷而荒凉的地方,不同于英国冬天冷湿的天气,这里的冷空气非常干燥,像砂纸一样摩擦着你的皮肤。我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让后勤们加强了飞机发动机的保养工作。在机场的一侧,两位地勤人员正将一架飓风小心翼翼地推进一座狭窄的机库里,飓风的翼尖几乎是擦着门进去的。
“为什么这机库感觉这么小呢,拉米乌斯同志。”我对陪同的苏联飞行员,中队长别列津·拉米乌斯说道。
“萨默塞特同志,这里本来是给I-16轻型战斗机用的,没考虑给飓风用过。”他回答道。
“大多数再也没有回来,剩下的去其他地方救火了。”从他的语句间,我已经感受到了战斗的残酷。
“哦,你在这里啊,最近情况如何?我听说皇家空军飞行员在这里吃的比在本土基地都要好。”联队长奈维尔·拉姆斯伯托姆-伊谢尔伍德挥了挥手,向我们走了过来。
“吃的挺好,不过住的地方有点旧了,修房子的时间可很长了。”我回应了一句。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长官。”我们三人沿着这条略有磨损的跑道行走,“那么,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们的年轻人们讲讲吗?”
第二天,两个中队的英国人,和来自其他飞行中队的一些俄国人一起坐在一间机库里听取着任务简报,奈维尔站在一张贴着地图的白板前面,一盏黄色的灯照亮了他身后的地图。
“各位,不同于配备了许多大型雷达设备的英吉利海岸,在科拉半岛没有这么多的雷达。这意味着,你们需要更多依赖于目视搜索,也就是要看你们自己了,幸运的是,这里没有太多的高山,沿着海岸线很容易找到回航的路线。”他指着地图说道,“第二个好消息,天气预报说明今年的降雪不会早于10月初,所以至少在这个月里你们不用担心遇到恶劣天气。”
“坏消息则是,之前和俄国人一起进行准备的时候,地勤报告说飞机发动机出现了故障,因为俄国汽油的辛烷值和我们的不同。现在这个问题基本上解决了,但是你们一定要注意发动机的可能情况,如果发动机出现故障或者看起来像是故障,立刻返航。此外,用来触发机枪的焦油需要省着用,每架飞机只能用半数的机枪射击,知道了吗?”
“然后,牢记你们的敌人是德国人,德国拥有这个世界上技术水平最好的飞行员。你们当中有不少在去年就已经和他们交手过了,不需要我提醒你们他们的实力了吧?记住,如果你在空中稍微有些大意,就会有一个该死的德国人出现在你的身后,用机枪将你的飞机炸成渣渣。此外,你们也不要忘了你们的俄国朋友,如果在迷航的时候遇到他们,就让这些米格和雅克带着你们回家吧。到了现在,不会有人把雅克-1看成Bf-109了吧?没有?很好。”
我打起精神听完了简报,其他人和我差不多,虽然我们还没有在这里经历过实战,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9月11日,第二天,我们就迎来了第一个任务,一次例行的战区空中巡逻。我和其他3架81中队的飓风战斗机,连同6架雅克-1战斗机一起起飞执行任务。这是阴沉沉的一天,我们照常收拾好自己的装备,登上停靠在停机坪上,由地勤准备好的飞机。我的僚机就是那个法国人,勒索克斯,他那天还把一张女孩的照片带上了飞机,照片上的人和他挺像,跟兄妹一样的感觉,不过那是他的未婚妻。而带领雅克-1起飞的苏联队长,就是那天和我一起查看机场环境的拉米乌斯。在起飞前,我们握了握手,互相鼓励对方完成任务。
我们沿着海岸线飞行,下方是北欧地区的森林,如果被击落的话,我更希望在苏联上空被击落——挪威已经被德国占领了,芬兰和德国有军事合作,而瑞典基本上算是北欧版的爱尔兰。在向西飞行了一段后,天空中的积云开始消散了,这时我率先看到了目标,三架Ju-88轰炸机和护卫它们的五架Bf-110战斗机。
“全体,这里是奥斯汀11,敌机,12点方向下方。”我对我的手下发令道,“爬升,可以迎击。”
我们的飓风和雅克开始俯冲,随后分散为几个双机和三机编队向轰炸机们发动了进攻。我对准Ju-88的机身开火了,子弹打穿了它的座舱和发动机,轰炸机拖着黑烟坠落。
其他的轰炸机发现了我们,开始用机枪还击,同时加速试图逃跑。那些护卫的Bf-110也开始冲过来拦截我们了。于是我们的机队开始分散,雅克们负责用它们的20mm机炮对付逃跑的轰炸机,飓风则利用优秀的机动性能和重型战斗机缠斗。我和法国人一起锁定了一架Bf-110,然后将一串串机枪子弹倾泻到了它的发动机和机翼上。它冒着黑烟离开了,这时第二架Bf-110突然出现在我们的正对面,机枪向我们喷射着火舌。
“奥斯汀12,急转,急转!”我大喊起来,两架飓风向侧面急转弯躲过了这一击。然后,那架飞机被一系列的炮弹命中了,然后,我看到拉米乌斯的那架雅克-1从下方飞了上来。
“干得好,奥斯汀11……注意,敌机在你的前方!”我听见拉米乌斯大喊,下意识地滚转躲避——一架Bf-109突然从我的后面冲了过来,和我擦肩而过。当我的飓风再次向上爬升的时候,更多的Bf-109正在向我们俯冲攻击。
“奥斯汀12?位置?奥斯汀12?”我在无线电里喊叫着,但是没有回答,无线电里充满了飞行员的呼叫声,而奥斯汀12也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的飓风一头冲进了这个空中战场,和其他的战机在空中混战。我随便挑了一架Bf-109,然后扣动了机枪扳机,但是就在那瞬间,它滚转向下脱离了。
“这里是乌拉尔11,我看到你了,奥斯汀11。”是拉米乌斯,我低头看去,他就在我的下方,“我看到你的目标了!”
“跟着他,我来将他吸引到你的射击线上!”我们三架飞机开始一起向左急转,不过飓风在这种情况下的转弯速度比Bf-109更快。当我的准星已经出现在敌机的内侧的时候,我轻轻扣下扳机,迫使Bf-109向右急转——而就在这时,拉米乌斯的雅克也向右来了个急转向,Bf-109一头撞上了他的机枪口,燃烧着坠落了。
当我们重新和其他人会合的时候,Bf-109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干得不错,队长。希望我们下次能再打下更多飞机。”拉米乌斯说道。
我很快就找到了奥斯汀12,并且和他重组了,但是只剩下3架飓风了,第四架——正是鲍尔的僚机,毫无疑问被击落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坠落的,我们搜索了一圈,也没有在那片针叶林里找到它的残骸。同样的是,两架雅克也损失了,一架被击落,另一架在和Bf-109对头射击时撞上了后者。一个英国飞行员和两个苏联飞行员都阵亡了,数日后才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那天晚上,我们在基地里举行了一场不错的宴会,庆祝此次任务的圆满成功。说来有点可笑,对于当时的一些细节我居然记不起来了,当然那天我喝了不少酒。在宴会后,我和拉米乌斯对飓风和雅克的性能特点进行了一番讨论,雅克-1的火力和速度要更具有优势,但是飓风的机动性要更强一些,如果能在和德军对抗的时候分配这些优势也许可以事半功倍。此外,在我看来虽然许多俄国飞行员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却很顽强,就像去年不列颠空战期间的我们一样勇敢。
14日,我们两个飓风中队正护航几十架彼-2双发轰炸机轰炸位于挪威的一处机场,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德国的轰炸机基地。彼-2在我们的下方飞行,飓风在上方护卫,雅克-1则负责保护它们的两翼。
“飞的很快,对吧?”勒内说道,“和俄国人的彼-2相比,我们的惠灵顿就像蜗牛一样慢。”
“重点不同嘛,反过来说苏联的TB-3也远不如我们的哈利法克斯。”鲍尔说道。
大地在我们的下方缓缓移动着,如同点缀着蓝色宝石的绿色地毯一样,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森林是深邃的绿色、湖泊是明亮的蓝色,还有积雪的山脉。如果在战斗中被击落了,在这片风景中死去也挺不错的吧。
“敌机,方位11点上方!”我的思绪被无线电里麦吉的声音打断了。抬头望去,几十架Bf-109正在向那些彼-2俯冲过去。雅克也随即转向爬升迎接他们,我们的飓风也到了上场的机会了。
这一次的战斗比之前更加激烈,飓风、雅克和109在围绕着彼-2的球形空域内展开了殊死搏斗。我又和自己的僚机分开了,现在到了各自为战的时候。下方有一架Bf-109以相反方向飞行,我操纵飓风以破S机动追了上去,但是就当我改出的瞬间,身后顿时有一系列的7.92mm机枪子弹向我射来,我被夹在了两架Bf-109之间。
不过几乎在同时,我看到另一架飞机也咬住了Bf-109的机尾,也开始向它射击了——是一架雅克-1,它的20mm机炮和12.7mm机枪正在齐射。当然,我的飓风也在用6挺.303机枪射击,我们就像一队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一样排成一列,都在攻击前方的目标——首先被干掉的是我前方的109,我命中了它的座舱,它顿时栽了下去,没有人跳伞;然后是我身后的109,它的机翼被炮弹炸断了,我立刻向右急转,然后和那架雅克-1组成了临时编队。
“你不担心刚才把我一块干掉吗?”我对那架雅克-1说道,那家伙果然又是拉米乌斯。
我们继续返回战场中心搜索敌机,此时我已经能看到那座机场了,而彼-2也纷纷投下了炸弹。有一架彼-2的右侧发动机被击中了,但是飞行员并未转向撤离,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返航,不如来个鱼死网破,彼-2朝着一座机库撞了上去,在火球中化为了灰烬。
突然,地面的高射炮也开始向我们射击了。我的飓风差点就被击中了,但是拉米乌斯的雅克-1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些弹片对他的飞机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乌拉尔11,情况如何?”我在无线电里问道,希望他可以听到。
“同志,油箱被击穿了,好像我的控制面也不是很灵光了。”他回复道,“不过,至少我还能继续飞。”
这时,一架由尤里·莫古诺夫驾驶的雅克-1前来支援我们了,于是我让莫古诺夫护送拉米乌斯离开战场,自己则继续驱赶那些攻击轰炸机的Bf-109。我的僚机又找不到了,不过勒内此时也在寻找自己的长机,于是我们组成了临时编队继续寻找敌机。不过此时,彼-2轰炸机们已经开始返航了,而Bf-109也少了许多,我们也开始和其他人一起向东返航。
几乎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突然从我们的左侧冲出了一架Bf-109,它向我们开始用20mm机炮和7.92mm机枪扫射。不等我反应过来,它就消失在右侧的天空中了。
“啊,该死。”我咒骂了一句,勒内的飞机被击中了多处。飓风的左侧出现了多个弹孔,而座舱盖上也有了血迹。勒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呃,长官,我被击中了……正在……失血。”
“坚持住,勒内,保持这个高度飞行。我们一定能回去的。”我鼓励道。
“我有些困了……空气正在变冷……”从他的声音里我能听出,他的生命正在离开那具躯体。
“听着!无论你有多累都不能睡觉!否则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保持清醒!”我自己都觉得我说的话没几个人相信。
“视线,我好像看不清了,天黑了吗……”勒内的飓风开始逐渐下降,然后向着一侧缓缓偏航而去。
“回正!勒内,回正!”我在无线电里大喊大叫,不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架飓风拖着一道黑烟坠入了一片森林,然后在一个火球中消失了。就这样,维姆·勒内的一生在这里结束了。
回到基地后,我们最后也没等到拉米乌斯和莫古诺夫的飞机,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而且也没有其他人看到他们的飞机,我们只能猜测他们最后遭遇了什么,也许是被其他的德军飞机击落了,也许他们耗尽了燃油,也许他们迷失了方向,坠入了北冰洋海域。无论如何,他们活下来的概率都接近于0。
之后的数日,天气突然变差了,时不时就大雾弥漫,这对我们来说大概是喜忧参半的。当天气再度放晴的时候,我们又护送轰炸机进行了一次远程轰炸,此次任务中,我们分为两组,分别护航水平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此次任务很幸运,我方无人阵亡,所有轰炸机都平安返航了,德军则有11架飞机都被击落了。在不需要出征的时候,我们还需要训练苏联飞行员适应飓风战斗机,接替拉米乌斯的队长彼得·索科夫在体验了飓风后,认为它的武器不够强大。当然,我说这只不过是为了消耗库存才使用.303机枪,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换成苏联的12.7mm机枪。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雅克-1是更好的飞机。
9月底的一天,我们本来想进行一次雅克-1和飓风的模拟空战,同时安排附近的苏联防空炮手观摩——据说他们中有人把飓风当成了Bf-109。于是,当早晨的雾气刚一消散,我就坐进了自己的飓风起飞了,今天的路面非常湿滑,助跑的时候不得不让地勤抓住机尾配重。随后,索科夫也驾驶他的雅克-1起飞了。不料今天的演习还没开始,我们就在空中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三架双引擎轰炸机在朝我们的基地靠近,只不过天空中还是有雾气,我和索科夫都看的不是很清楚。
“妖魔十点方向下方,你能看清是什么吗?”我问索科夫。
没想到不等我们靠近,它们突然开始向我们的机场俯冲,然后投下了炸弹——跑道上顿时冒出浓烟,一定又是Ju-88!我们连忙冲了过去,打开武器的保险,朝着三架轰炸机奋力攻击。两架被击落了,但是最后一架带伤逃脱了。事后,我们也无法责怪机场的人,当天的能见度算不上很好,他们确实没及时发现。但是我们的损失也是不能否认的——两架雅克-1被炸毁了,还有一架飓风在试图紧急起飞的时候,被轰炸机的机枪击落了。它的飞行员正是文森特·鲍尔,他的最后一次飞行在还没有离开地面的时候就结束了。
当时我们还没想到,原来德国人已经开始进攻摩尔曼斯克了,这些轰炸机只是他们的开路先锋而已。我们知道,南边的德军正在向莫斯科推进,却没有料到自己居然离他们的前锋这么近。随后苏联轰炸机也开始将攻击重点放在进攻的德军身上,炸毁通往我们的桥梁。不过,德国人很快就开始修建新的桥梁。虽然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但是我们依然在抓住时机继续任务,训练新的飞行员,改进战术策略。
10月悄悄的到了,我们突然迎来了一场降雪,滑溜溜的跑道显然为起飞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不过对德国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大雪无疑让他们的进攻被迟滞了下来。在雪停后的第一次巡逻中,我们飞过了德国人的临时桥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看来危险暂时排除了。
降雪来临后,天气预报预测说此后的气象将迅速转冷,每个月大概只剩下不到一周的好天气了,而到了11月后,飞机的燃油恐怕都要结冰。我们意识到时间真的很短暂,开始借助德国人攻势受阻的时间加紧训练计划。
从新闻里我得知,德军依然在向莫斯科推进,开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了,所以任何一位熟练的飞行员都是关键力量。当然,现在看来,巴巴罗萨计划确实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非常惨烈的一笔,直到最后一刻,双方才决出胜负。当时的我当然没能预测战斗的走向。
10月中旬的一个阴天里,我和索科夫坐在基地的活动室里休息,这间房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我拿了一瓶朗姆酒驱散寒气,索科夫也拿了一小瓶俄国伏特加。
“新人的训练计划如何?”索科夫望着窗外的跑道,那里有一架飓风正在进行武器校准测试。
“还行,你们的年轻人学起来很快,虽然一开始飞惯了米格和雅克的人飞飓风可能会比较粗暴。”我回答,“但是在麦吉看来,从雅克转换到飓风也没有那么难。”
“他一个人的教学工作倒也挺满的,不知道你是否想让其他人辅助一下这份工作?”
“谁啊,我已经想不到有谁了,难不成你需要那个华沙尔斯基么?”
没等我说完下一句话,米哈乌·华沙尔斯基突然出现在了活动室的门口。
“啊,原来你刚好在这里。”我转向这位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波兰飞行员,“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帮麦吉先生去训练一下俄国的飓风飞行员呢?”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他冷冷地回答,眼睛盯着靠在墙上的索科夫。
“华沙尔斯基……”没等我说完,华沙尔斯基突然冲进了房间,一拳打中了索科夫的脸颊,然后将他的喉咙抵在了墙上。
“你的父亲曾经参与过波苏战争是吗?如果我没猜错,他指挥的部队曾经在华沙战役期间作战,杀害了不少波兰人对吧?”华沙尔斯基低声说道,“当然,我有理由认为你和我有杀父之仇……所以你也休想让我训练你们的人……”
“我不否认这点。”索科夫喘着气,“不过你知道家父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在那次战争后成为了一位名将,然而不到十年后,就被扣上了‘通敌者’的罪名——1939年死在了监狱里,官方说他是自杀,但是真相谁知道呢?”
华沙尔斯基愣了一下,松开了手,索科夫趁机伸出手揉了揉脸。他继续说:“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被自己所忠诚的国家和军队抛弃,有的死在监狱里,有的在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山区做苦力,最惨的则是被直接处决。好吧,这也是活该,如果没有这种自毁长城的恶行,我们的军队也不至于在这个夏天兵败如山倒……我们也有责任。”
索科夫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纠结这些对于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总有一天历史的东西会被清算,但是在这种时候……我还是希望我们,苏联人、英国人和波兰人能向前看……”
我和华沙尔斯基二人什么也没有说。这天的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最后我也没有禁飞他,他当然也服从命令,协助麦吉训练更多的飓风飞行员。到了月底的一天,我们迎来了最后几次实战任务。
这一次任务是和一队伊尔-2一起突击一支德军装甲部队,算是比较轻松的,不过意义重大——第一批苏联飓风飞行员将迎来首次实战。在任务简报期间,我还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俄国人一起,他们对首次任务都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够大显身手。
这一次,我的僚机换成了华沙尔斯基。“长官,我们的任务要结束了吗?”在飞行途中,他问道。
“差不多了,冬天降临前,我们可能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俄国人已经能和这些飓风一起战斗了。”我回答道。
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那些黑色的坦克、装甲车非常显眼。伊尔-2是首先发现它们的,这些攻击机基本上就是强化版的布莱克本“贼鸥”或者费尔雷“管鼻鹱”,具有可怕的火力和防御力。当这些伊尔-2发动攻击的时候,德军炮火顿时密集起来,随后,一团团火球吞噬了那些坦克和装甲车。
我们的飓风则在上方护航,恰好在此时,一群Bf-109又出现了。像往日一样,一场混战在伊尔-2的上方展开,高炮、飞机混在一起。我几乎不怎么转向就能锁定一架Bf-109,而华沙尔斯基的表现甚至更加凶猛,他几乎和那些飞机在对头互相射击。那种疯狂劲儿和苏联的飓风飞行员有得一比了。
当我们终于从混战中撤出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华沙尔斯基,他的飓风被击中了,就像之前的勒内一样,冒着黑烟。“我的飞机正在漏油。”他平静地说道。
一路上我尽量让他在高空飞行,降低空气阻力带来的影响。但是这一次我依然失败了,没有将他带回去,在半程中,华沙尔斯基告诉我,他的燃油马上就要耗尽了,只能选择跳伞。如果我能够给他分一半燃油,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是我没有这种手段。在距离边境不远的地方,他在芬兰上空跳伞了。此后,我们再也没有找到华沙尔斯基。但是,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苏联飓风飞行员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在那之后,我们的任务越来越少,天气冷到能够让墨水结冰的程度。本来我们的计划是乘坐火车,跨越俄罗斯南下,但是随后就改成了原路返回。11月初的一天,我们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我和索科夫互相道了别,没有送别礼,我们所有人打包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在10月末的那次空袭后,我们对俄国人有了信心。
就像来的时候那样,我们从摩尔曼斯克启航,苏联和英国的驱逐舰护送我们穿过了最危险的海域。到了11月底,我回到了英国本土,那个时候我得知德军对莫斯科的进攻几乎迟滞了,也许我们就要胜利了。
令我颇为意外,我们所有人刚在英国集合的时候,新闻上说日本海军袭击了美国太平洋舰队。实际上,明白人都能猜到,这帮人捅了马蜂窝,现在那些美国人有理由下场开打了,不出我所料,现在轮到他们给俄国人支援了——P-40和P-39战斗机将会被送到俄国,和德国人开战,这些美国飞机比我们的飓风具有更好的火力和更强的防护,俄国人一定会很喜欢。当然,我们也上了新闻,在那个月的假期里我没少接受采访。
在那时候我也收到了一份对努力的证明,俄国人给我们几个人颁发了列宁勋章,比如我们的联队长,还有头号战功的飞行员瓦格·豪,当然也有我。不过,当我看到那枚勋章的时候,我只是感到那些阵亡的天空骑士们——勒内、鲍尔和华沙尔斯基,还有拉米乌斯、莫古诺夫等等,他们都活在这枚奖章上,和我一同在天空中飞行。
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来记录这些不同国家和信仰的人。在外人看来他们是英雄、勇士,但是在他们的战友眼中,他们只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已……原谅我无法用这支该死的破笔,留住他们的音容笑貌……
天空中又在飘雪了,华沙尔斯基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他艰难地在风雪中行走,只希望这场大雪能够盖住自己的脚印。他唯一的武器只有那挺折叠式步枪,用来吓唬野兽不成问题,但是如果对手是一支德军部队,那么就毫无办法了。
天色还没有变暗,这让他感到不安。在森林里走了很久的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绕路而已,这里静悄悄的,只不过……
身后突然传来了军犬的吠叫声,他连忙回过头,只是看到十几个身穿德军制服,头戴钢盔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毛瑟步枪,指着他的身躯。华沙尔斯基机械地放下了自己的步枪,举起了双手。
这片森林里突然传出一阵枪声,吓跑了枝丫上的飞鸟,枪声在森林里四处回响。
后记:本文基于历史上的真实作战“本尼迪克特行动”(Operation Benedict),除少数人外,文中角色均为虚构,也并非对应真实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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