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rgons, and Hydras, and Chimaeras—dire stories of Celaeno and the Harpies—may reproduce themselves in the brain of superstition—but they were there before. They are transcripts, types—the archetypes are in us, and eternal. How else should the recital of that which we know in a waking sense to be false come to affect us at all? Is it that we naturally conceive terror from such objects, considered in their capacity of being able to inflict upon us bodily injury? O, least of all! These terrors are of older standing. They date beyond body—or without the body, they would have been the same……That the kind of fear here treated is purely spiritual—that it is strong in proportion as it is objectless on earth, that it predominates in the period of our sinless infancy—are difficulties the solution of which might afford some probable insight into our ante-mundane condition, and a peep at least into the shadowland of pre-existence.
——Charles Lamb: “Witches and Other Night-Fears”
蛇发女妖、九头蛇、奇美拉——那些关于塞莱诺与鹰身女妖们的可怕故事——也许会在迷信者的大脑里不断地翻版复制——但它们终究是过往的事物。它们只是转述,只是符号——而它们的原形一直源于我们,永远都是。然而,为何诵念这些我们在清醒时明知为虚妄的事物仍然会令我们恐惧呢?难道我们生来就认为这些事物是恐怖的么,认为这些事物会对我们施加以肉体上的伤害么?噢,完全不是!这些恐怖事物不过是过往的象征。它们带来的恐惧比它们的形象出现得更早——或者,即便没有形象,它们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这类恐惧完全是精神上的——世界上越是没有这类的东西,它带来的恐惧就越强烈;而这种恐惧在我们无辜的幼年时期占有主导地位。对于这类恐惧,我们能提供出许多不同的解决方案。其中一些可能会深入洞察我们前世的情况,或者至少能够窥探一眼我们前世的幻境。
—— 查尔斯·兰姆《女巫与其他夜魔》
《敦威治恐怖事件》(后用《敦》代指)写于1928年夏,发表于诡丽幻谭(Weird Tales)杂志第十三期第四版。
《敦》是洛夫克拉夫特的短篇小说名篇,也是我最喜欢的洛氏恐怖小说之一。和《大衮》相比,洛夫克拉夫特此时的写作手法明显已趋于成熟,笔下的克苏鲁神话世界观也更加完善。《敦》在洛夫克拉夫特众多的克苏鲁小说中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描写了一个人类在与超自然恐怖的斗争中“取胜”的故事。这对于任何喜爱或者了解克苏鲁神话的人而言,都是十分特殊的剧情展开。毕竟“宇宙恐怖”(Cosmic Fear)是洛夫克拉夫特小说世界的永恒主题,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人类在恐怖事件中的无能为力,而不是英雄拯救世界的传奇故事。
或许是洛老本人也发现自己笔下故事中的主角们基本上没有善终,于是偶然决定在《敦》中释放一点点善意,安排了一个近乎“童话式”的Good Ending,来作为他黑暗绝望的克苏鲁神话世界中的一点点调剂。
当然,除去这一点之外,《敦》本身也是一个足够精彩的悬疑故事,并且非常适合改编成电影剧本,其双线叙事今天看来也引人入胜。洛老在这篇小说中设置了“夜鹰”作为死亡的预示(大家可以脑补盖·里奇《大侦探福尔摩斯》中的乌鸦),把哥特式的阴郁结合到了这个超自然的恐怖故事之中。《敦》也第一次给了犹格·索托斯这个克苏鲁神话下的外神正式的描述。第一次提及犹格·索托斯则是在其1927年创作的《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中,另外暴雪还在《魔兽世界》中将犹格·索托斯和托尔金笔下的索伦这两个名字结合,创作了第二个古神尤格萨隆,第一个古神是直接致敬克苏鲁的克苏恩。
“不可名状”可能是克苏鲁小说初读时见到的最多的形容词,以至于我曾经在知乎刷到“为什么洛夫克拉夫特描写怪物只会用不可名状”这样的问题。实际上洛老用了很多不同的词来表示 “模糊的”,“难以形容的”这个意思,而且考虑到洛老在写作中又自创了很多词并经常使用古英语, “不可名状”的反复出现只是英汉互译过程中一个难以避免的现象。
回到《敦》这部小说中的怪物(犹格·索托斯和人类的混血),洛老将其设定成了一个隐形的存在,几乎没有对其形象进行直接描写,而是通过对敦威治环境的破坏:
……所有的小树和灌木都被从路边推开了,好像有一座房子沿着路被拖过一样。那还不是最糟糕的。那条路上还有脚印……巨大的圆形脚印,就和桶子一样大。脚印深得好像有一头大象从上面走过去一样……
……大约三点的时候,所有的共线电话突然毛骨悚然地响了起来。所有拿起话筒的人都听到了一个惊恐而且疯狂的声音在听筒那头尖叫着:“救我!噢!上帝啊……”。还有些人觉得那声短暂的惊呼后还跟着一声撞击的声音。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没人敢采取行动。而且直到黎明前,谁都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间接体现出这是一个体型巨大的恐怖存在,唯一对其形象的描写也是一个村民通过特殊手段观察到怪物后混乱的呓语:
比一间马厩还大……全是扭曲的绳子一样……那地狱里的东西就像是一个非常大的鸡蛋,有几十条胳膊,就像是有嘴的大桶。当它们行走时,那嘴就会半合上。……它周围没有什么固体,全是胶冻一样的东西……它身上全是突出的眼睛……
足够的留白给了读者足够的想象空间(而三年后创作的《疯狂山脉》对于最终恐惧的描写则是彻彻底底的留白)。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
这样的设定是超前的,而且直到今日仍然在指导电影中的惊悚桥段设计:就如同《极度深寒》(我的童年阴影)中对怪物恐惧的巅峰不是其出场的几帧镜头,而是怪物对人类的虐杀后的景象;《科洛弗档案》中最震撼的一幕不是深海巨兽击落直升机,而是被飞到地上的自由女神像头部。未知永远是最刺激恐怖情绪的元素,正是因为不知道威胁在何处,我们才会时刻小心翼翼。以至于我非常不满《环太平洋》系列对于怪兽进行不留余地的展示,作为怪兽类型片的爱好者我一直认为足够铺垫后的惊鸿一瞥才是其中精髓。
洛老从不吝惜在自己的作品中对自己喜欢作品的致敬(实际上你基本找不到洛老不夹杂私货的作品),《敦》也不例外。
无论是开篇查尔斯·兰姆的《伊利亚随笔》,还是阿瑟·梅琴的《大神潘恩》(洛老在其《文学中的超自然恐怖》中盛赞该文),洛老都是毫不避讳的直接提及。如果读者是一个合格的恐怖小说爱好者(至少在那个年代),这种模糊虚幻和现实边界的写作习惯一定能为其带来不少的阅读快感(假如我们在特·德姜的作品中突然读到了对刘慈欣的致敬,也许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当然,这也可能是上个千禧年各路作者相互安利的方式,或许20世纪初的诡丽幻谭杂志就对标了今天起点中文网的悬疑频道,谁说的准呢。
《敦威治恐怖事件》(美)H.P.洛夫克拉夫特著;译者:竹子,译文引于The Ring of Wonder论坛原文引自http://www.hplovecraft.com/ab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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